李有财记得,第五姑娘揍完他之后很得意的说,这是让你相信我们实力的最有效方式,当然,这事你得保密。当时,已经被揍成猪头的李有财欲哭无泪:我都被你揍得娘都不认识了,你让我保密,你让我怎么保密啊?
第五姑娘很不讲理的说,那是你自己的事。
但她的表情,分明是很讲道理的样子,让李有财都生出一股自己抱怨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
“朱茂财已死,朱家在军中有重量的代表人物已经所剩无几。不出意外,皇甫绍接下来会扳倒罗大明,届时,他的威望无人能及,当在事实上掌握节度使的权力,到了那个份上,他自会清理城中尾大不掉的朱家。”第五姑娘终于说起了正事,“现在,你应该不怀疑,我们真能帮你拿回刺史应有的权力了吧?”
“当然,你仍旧可以怀疑。”李有财还没答话,第五姑娘却又自顾自思考起来,“毕竟军帅大胜戴思远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不过应该也快了。等军报传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有财沉默了一会儿。
他沉默完,抬头,发现第五姑娘正直愣愣的看着他,双眸发亮,一副“你知道该怎么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的样子。
李有财沉声道:“若真是如此,李某自然不会辜负第五姑娘的好意。不过,你们真的相信皇甫绍会受你们控制,不会在借你们的手处理完竞争对手后,过河拆桥?”
第五姑娘呵呵低笑两声,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李有财纳罕,“二,是什么意思?”
“二,军帅说,是很白痴很傻的意思。”第五姑娘认真的解说了一遍,随即恼火的瞪了李有财一眼,愤怒道:“本姑娘不是说你二,是说你刚才的话,错了两个地方!”
李有财表情真的很二的看着第五姑娘,问道:“哪两个地方?”
“其一,帮你拿回你刺史应有的权力后,你不用谢我,应该谢军帅。”第五姑娘老神在在道,“其二,我们不需要皇甫绍不过河拆桥,他若合作到底,自然好,中途生变,我们自然有能力解决掉他这个后患。但无论之后如何,我们借他的手,让河阳军乱成一团成一盘散沙的目的,都已成不可改变的事实。到那时百战军逼城,孟州轻而易举可下。”
说完,第五姑娘看向脸色微变的李有财,盯着他的眼睛,很严肃的说道:“当然,你不用怀疑我们会卸磨杀驴,在用完你之后对你不负责,军帅对合作者的态度如何,在怀州已有前例。”
说到这,第五姑娘站起身,淡淡道:“当然,你也没有选择。你等了六年,等来了军帅,要是错过了大唐这只大腿,你要想再翻身,还要等多少年?这天下又会给你多少年?”
第五姑娘拿起一颗葡萄,缓缓剥着皮,“还是那句话,现在你仍旧有选择放弃的权力,我们从不强迫别人做任何事。只不过孟州打下来之后,刺史就不是你了。”
李有财怔了许久,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却没能压下他心头的滔天巨浪。眼前这位年轻的像个娃娃的小娘子,给他的震撼太大,起初他只是惊讶她的手段,现在,他不得不惊讶她的心机和对人心的把控。
李有财早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任何事他都会在仔细权衡之后,再去选择,如果当下的事真不能成,或者风险太大,他宁愿再等六年。哪怕是再不能爬起来,至少不会摔死。
但,一个闻所未闻的军情处,辖下的一个小小头目,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都能有这份智慧,这件事谋划如此缜密,成功的几率多大?他该不该有信心?
李有财看向眼前的红衣姑娘,正色道:“第五姑娘不必怀疑李某,只要李军帅大胜戴思远的消息传回,李某自会动手。”
第五姑娘笑了笑,酒窝浅淡清丽如百合,然后她平平淡淡说了一句话,“到了动手之时,我们会先将你府上的朱家眼线清理干净。”
一句话,杀机重重,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跟要去买盒胭脂的性质没有差别。
“说起来,你能容忍朱铨周将眼线派到你眼皮子底下,甚至还用他的人做管家,韧性之大实在是让人敬佩。”走之前,第五姑娘看似随意念叨了一句。
李有财苦苦一笑,心说不如此,怎能让朱铨周彻底放下对我的戒心?
忽然,李有财心中一惊,额头上冷汗密布。
第五姑娘最后那句话,实际是在敲打他。
望着红衣姑娘远去的背影,李有财怔怔道:“真是个……妖精!”
“不……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