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伸出握着筷子的手指了指坐塌,“稍坐,就快吃完了。”
莫离摇着折扇坐下,如今天气回暖,他摇扇子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会冻着自己了,因而动作都潇洒了许多,“李哥儿,我给你的三个锦囊,还好用否?”
“第一个锦囊出乎意料。”李从璟鼓着腮帮,毫无风度的说道,“第二第三个,让我在瓮城伏击戴思远,在城外与戴思远阵战,这些见解倒是与我当时判断一样。不错,不错。”
“不过你事先就能算到这些,着实厉害,较我技高一筹,看来你这个谋主货真价实。”李从璟放下碗筷,满足的一抹嘴,“身边有能人,才能成大事,这感觉真是不错。”
莫离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从璟,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李哥儿可知,百战军当下已经陷入危局?”
“这正是我得到陛下旨意后,马不停蹄赶回怀州并且找你来的原因。”李从璟叫来董小宛收拾碗筷,接过她递来的茶饮了一口,严肃的看着莫离道:“经此一战,百战军俘敌七八千,加之编练的五千新卒,便是减去此战伤亡,不将河阳军算在其中,也已有接近两万之数。两万啊,天下有几个藩镇能有两万方镇军?”
“眼下伪梁未灭,百战军拥军两万,正好为尖刀,在接下来的天子伐梁之战中身先士卒,便是有人攻讦百战军佣兵过重,一时倒也无虞。”此事莫离之前明显考虑过,这会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所以困局不在眼下,而在今后。”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目前态势,若是大唐顺利灭梁,百战军军力还会再度膨胀,届时强敌灭,百战军何去何从?”莫离肃然道,“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陛下灭梁之后,若是不立即着手统一天下,百战军将于何地容身?”
“放在藩镇,无疑尾大不掉,陛下不会放心;而若是打散编入六军和侍卫亲军,不仅陛下会有顾虑,我等也不会甘心从命。”莫离直言不讳道,说到这里,目光锐利起来,“我等能看清这些,陛下也能看清,你说陛下为了避免如此两难局面出现,会不会提前采取些什么手段?”
李从璟蹙眉苦思,颇有些无奈,“感情说到底,倒是百战军不该连番大胜,发展如此之快了。”
莫离轻轻一笑,“李哥儿何必惺惺作态,要破-解危局,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如何,难又是如何?”李从璟问,打算先让莫离将肚子里的墨水都吐出来再说。
“简单,是破局简单,李哥儿只需要解决百战军军力膨胀的问题,就能出困。要如此,只有一条路:献俘。将梁军俘虏献给陛下,不仅能解决百战军佣兵太重的局面,也能让我等在陛下面前彰显忠心。”
“难,是往后走很难。”莫离一字字道,“今日百战军可以自折羽翼,但明日如何?百战军总是要往前走的,难不成还要一次次挥刀斩自己的肉?”
说到这,李从璟忽然笑了,他已经知道莫离要说什么,但他还是问道:“要破-解长久之局,该当如何?”
莫离却也不着急说了,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似乎是知道李从璟的心意,他道:“那就要看李哥儿的志向,有多高了。”
话尽于此,两人不复多言,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彼此心知肚明。
“所以此番去兴唐府,对李哥儿来说,分外重要。”莫离最后回到眼前实际上来,“此去,李哥儿当谨记两件事,一曰结交内援;二曰勘定外地。结交朝中重臣,引为内援,日后朝中有人,在陛下决策时能够进言,李哥儿征战才能趋利避害,老将军戎马一生,当有至交,李哥儿不应错过;勘定外地,是选择百战军日后之去向。此两者,李哥儿当慎之又慎。”
“听说李哥儿此去兴唐府,陛下要给你说媒?当此时机,可得好生把握,没什么交情比姻亲更靠谱了。”莫离最后打趣道。
李从璟自嘲一笑,随即认真道:“我此行去兴唐府,怀孟两州,就交给你了。”
“李哥儿放心便是。”
翌日,李从璟离开怀州,启程赶往兴唐府。
不日临近魏州。
魏州自作为大唐东都以来,繁华日盛,临近魏州的官道上,行人如织,车马颇多,很有人气。
李从璟一行人汇入这道洪流,如溪流入大河,不见半分波澜。
人群中,李从璟远远看到同样阵势浩大的一行人。
看到对方,李从璟露出笑容,快步迎了过去。那对面的人,也看到了李从璟,同样迎过来。
“孩儿见过父亲!”在来人面前,李从璟下马而拜。
李嗣源大笑下马,扶起李从璟,“哈哈,从璟我儿,瞧着可是愈发英武了!不错,有你老子的风范,此番我克郓州你克孟州,干得漂亮,不愧是我儿子!”
李从璟嘿然一笑,和年前如出一辙回答:“不敢坠老爹威风啊!”
“废话少说,快跟我回府,你娘好久没见你,可是牵挂得紧,净在我面前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