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并不突兀,反而是与招牌装饰融为一体,但李从璟看到这个标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他走到门前,以一种带有明显节奏的方式,敲响了门板。
少顷,门板被搬下一块,里面露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他谨慎望着李从璟,道:“客官,酒楼今日不开张。”
李从璟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微笑递出一块两寸长短的金属牌。那小厮接过牌子一看,立即变了脸色,连忙站直,以拳击胸,恭敬道:“见过军帅!”
李从璟点点头,迈步进入屋中,那小厮将牌子还给李从璟,又将木板重新装在门槛上。
这是军情处在魏州的据点。方才李从璟给小厮看的牌子,那上面的图案独一无二,整个军情处只有一块,也只会出现在李从璟手中。
李从璟就在大厅中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小厮奉茶之后,垂手立在一旁。不多时,据点管事就赶出来拜见李从璟,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身精悍之气,“属下军情处魏州总领事韦正,拜见军帅!”
“韦领事和弟兄们长驻魏州,为大军情报奔走犯险,辛苦了。”李从璟开口道。
“我等份内之事,不敢言苦!”韦正道,声音中气十足。
“军情处在魏州诸事可还顺利,有无解决不了的困难?”李从璟又问道,他既然来了,自然要关注一番这里的情况。
韦正躬身而立,道:“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其实就算真有事,军情处也自有一套解决问题的程序和方法。
李从璟表示过他的关怀之后,开始说正事:“传我将令,本使要调集军情处精锐人员五十,让桃统率三日之内给本帅把人集结到此处,听候命令!”
韦正面色一凛,肃然道:“属下这就去办!”
军情处人员不比常规战士,个个都是精锐,除却怀州总部之外,大部分都驻扎在唐梁各地。一次性调集五十人,已是大手笔,也意味着有重大行动。
当然,这些都是军情处核心成员。像魏州这家“一品阁”酒楼,寻常厨师跑堂等角色,都是雇佣的市井之人,要不然军情处的人都跑去做厨师账房,且不说他们做不做得来,军情处本身的工作怕是也没法开展了。所以说,军情处还有大量外围成员。只不过这些外围成员,都是临时工。当然,若是有好苗子,军情处也会一步步吸纳。
总之,军情处的事务极为庞杂,若不是之前莫离主持军情处,做好了系统,换做这个时代任何一人,都是做不了的。因为莫离打小与李从璟在一起,相交莫逆,多年来没少探讨相关问题,李从璟对军情处的规划,也只有莫离能够帮他完成。
交代完这里的事,李从璟也不再耽搁,这回直接驱马去了李存审府上。
李存审任内外番汉大总管、幽州卢龙军节度使,平日都驻守幽州,防备契丹南下。此番李存审回魏州,是养伤之需,毕竟征战一辈子,一身毛病老来发,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魏州停留多久。
李存审府上并不热闹,但李从璟却知道他一生九子,个个都是人中豪杰。李从璟在门屏外递上名刺,仆人见是李嗣源之子,便让李从璟进了门,让他在中门外的门馆里稍事歇息,自己进去禀报了。
少顷,仆人去而复返,请李从璟进门。李从璟跟着仆人穿过中门后的庭院,这才来到厅堂。在这里,李从璟已经能听到内院说话的声音了。主人家接见客人,一般也在厅堂之中。仆人为李从璟端上茶水,让李从璟小坐稍后。
须臾之后李从璟见到李存审,奉上问候礼物。他今日来只为礼节,定下彼此关系,并没有多作打扰的意思,初次登门就久留,不合礼仪。小坐片刻,正打算依照告辞离开,李存审却让他跟着进了他的书房。
“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好歹吃过饭再走。我这屋子里别的不多,书却不少,久听你父亲说,你自小饱读诗书,老夫也正好跟你说道说道。”李存审自己坐在案几后,又让李从璟坐下,这便开口道。
李从璟深受感动,当下也不客气,执弟子礼道:“弟子曾读兵书,各有所得,然兵书至繁,弟子想要好生研究透彻一本,却不知该选择哪一本,还请老师教诲。”
李存审抚须笑道:“兵书至繁,然兵道至简。世间兵书无数,无非两种,一者论兵道,一者论兵法。论兵道者,如《孙子》,讲述用兵之纲要准则;论兵法者,如《司马法》,讲述从选卒到征战一系列细节方法。前者提纲挈领,后者包容万象。”
“然世间兵法,却又并非泾渭分明,往往如阴阳之势,相互渗透,彼此不离。你要学透兵法,首要之务,便在于分清两者,然后各自选取其一。世间法,万变不离其宗,通达一者,可旁触其二,知二便能知三,知三可知世间一切法。你可明白了?”
李从璟低头沉思良久,一时没顾上说话。李存审方才一番话,给他以醍醐灌顶之感,让他很多问题茅塞顿开。他之前知道李存审是军神,但不知何为军神,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也终于知道跟李存审能学到什么,学到多少——那是远远超出其之前想象的。
学无止境,大抵如此。
当下,李从璟便和李存审研讨兵法,作为弟子,李从璟学得极为认真,李存审也没什么保留,是以两人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