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吴水师已近,数百艘舰船,乘风破浪,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山峦,当面碾压而来,确乎骇人。
水寨没在江心,在江边,江上有一座浮桥,横贯南北,浮桥之前,有船数十,阻挡了下游望见浮桥的视线。船上皆装满薪草,裹以油脂,又各有军士数人,伏身隐蔽其间。
马怀远望向江边,两岸草木随风而动,他虽对水战知之不深,却也知晓接下来的风向很重要,搞不好便会弄巧成拙。
站在马怀远身旁,马刀不免有些紧张。他倒不是惧怕战事,当年卢龙一役,蓟州军奉命诱敌,五千将士被三倍契丹精骑追击,且战且退,一路死伤过半,退到蓟州城时,他与马怀远都差些死于乱阵中,连城门都没力气进,有这遭经历在,他对死亡并不那般恐惧。
他的紧张,是因为对水战的陌生,对这场战斗本身的没有把握。
对自己的兄弟,马怀远自然了解,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宽慰道:“复州军虽不通水战,但此战之法,秦王已尽告你我,只要不出差错,不会有大问题。”
马刀不愿承认自己的怯弱——虽然那并不是怯弱,梗着脖子硬气道:“不必安慰我,我杀人虽不如你,但何时比你孬过?”
马怀远哈哈大笑。话间,杨吴水师距离水寨又近了些,马怀远算了算距离,面容肃然起来,他给旗手下令,传达了作战指令。
水寨浮桥前的数十艘船,闻风而动,船上的甲士,齐齐斩断了绳索,划着船桨顺流而下,飞速向下游不可一世的杨吴水师冲过去。
在杨吴水师庞大的队伍前,还夹杂着不少渔船的数十艘船,就如同大象面前的蚁群一样渺,和想要撼动大树的蚍蜉一样可笑。
行至半途,数十艘船速度已然提了上来,在水寨传来一阵鼓声时,船上的军士俱都燃了手中的火把,又用火把燃了船上的薪草。裹以油膏的薪草,见火瞬间便燃烧了起来。
船上的军士自此纷纷跳入江中,不管不顾向南岸游去。
在他们身后,数十艘船火势渐大,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火莲,映红了江面。
面对突如其来的火船,杨吴水师立即响起一片噪杂声,这样的变故,是他们之前怎么都不曾料到的。
火船很快撞上了杨吴水师,当先的舰船沾上大火,立即就被火势裹挟。船上的吴国水军惊慌不已,他们奔走呼号,起初还想灭火,眼见火势不受控制,反而不时有同袍葬身火海,再也顾不得太多,纷纷脱下甲胄,从船上纵身而起,下饺子一般落入江中。
杨吴水师中的一艘巨大楼船上,一位老将军伫立在甲板,江面上汹涌的大火、狼烟,让他面容冷峻。一个个或者因着火而不停挣扎、或者惊慌跳入水中的将士,则让他面部肌肉抽搐。
他就是柴再用,吴国名将。
“石首的荆南军为何向我军发难?他们这是疯了不成!”柴再用身旁,他的亲卫统领既惊且怒。
“只怕石首已非荆南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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