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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一更,4000+)
李绍斌攻阆州,四千西川兵助力甚大。先前,孟知祥以侯宏实、孟思恭援助李绍斌,而主力三万兵将,攻的乃是遂州,且,领兵的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或为孟知祥麾下大将,或为孟知祥倚重的肱骨,其攻遂州之势,不可谓不大也。大军未发时,孟知祥言:遂州强而阆州弱,以强攻强,以弱攻弱。诚然如是。
成都到遂州的距离,与梓州到阆州的距离,相差不多,故而在李绍斌与李仁矩开战、李绍城猛攻永定关之时,自成都出发,率领西川军主力的李仁罕,也到了遂州。在李仁罕抵达遂州之前,简州刺史张知业,率先锋先一步到了,李仁罕至遂州的次日,汉州刺史赵廷隐的后军也赶到。
与李仁矩主动出战不同,遂州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并未率军出城迎战,相反,他高卧城中,深沟高垒,一派严防死守的架势。
白露这日,西川军的营盘扎完,围了遂州城,开始做战前准备工作,这三万将士的主将李仁罕,带了赵廷隐、张业等人,并及百余近卫,来到城前,观望城头防御。
眼下时节,还称不得秋高气爽,却也不甚炎热了,艳阳当头,时而隐于层云背后,大地忽明忽阴,城头上的武信军甲士,盔甲时时反射出一道亮光,可见他们面容严肃,杀气凛然。
李仁罕等绕着城池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离营的位置,扯住缰绳,凝望城头,李仁罕沉吟道:“遂州城防备严密,倒是与之前所料不差。然见我三万大军杀到,城池却稳如泰山,士卒半分紧张、慌乱之色也不见,倒是让人有些惊奇。”
方才,在众人出营观城之际,西川军遣了精锐马军千人,披挂齐整,在城前耀武扬威,展露自身甲胄的厚实、兵刃的锋利、军阵的威武,并且另行安排了人,对城头喊话,内容无非扩大己方优势和对方劣势,劝武信军早日放弃抵抗,否则城破之日一个不留云云,来打击武信军的士气。然则,武信军不为所动。
“夏鲁奇也是一员猛将∟∟∟∟,<div style="margin:p 0 p 0">,我军方到之际,他趁我立足未稳,曾遣出麾下精锐数百人,出城袭扰,战风颇为彪悍。”这话的是先到的简州刺史张知业,那一战他吃了亏,折损虽不多,百人上下而已,但无疑很涨武信军的士气。
“昔我来时,大帅曾有叮嘱,夏鲁奇为将为官,皆深得其中精要,颇受士卒、百姓拥戴,万不可轻敌,我西川军所依仗者,在于夏鲁奇至遂州未久,根基不牢,故而不战则已,战必动若雷霆,一鼓作气,至夺下遂州方止。”李仁罕微微叹息,“大帅所语,的确良言。”
赵廷隐、张知业闻言肃然颔首,毕竟眼见为实了,都很认同这番话。
夏鲁奇,或许不能称之为名将,但称之为猛将、贤臣,对方却绝对受得起。
此人生于青州,少时为前梁宣武军军校,因与主将不和,转投李存勖。彼时勇悍之将,如单廷珪、元行钦(李绍荣)、王门关、乌德兒等,夏鲁奇都与之交过手,未尝败绩。
其人扬名之战,发生在李存勖与梁将刘鄩的莘县会战中,当时,李存勖孤军深入,中了梁军埋伏,己方不满千骑,而对方万余人,“围庄宗数重”。夏鲁奇时为李存勖近卫将领,在此战中,与敌骁将悍勇激战,“持枪携剑,独卫庄宗,手杀百余人”,威震全军。事后,夏鲁奇“伤痍遍体”,“庄宗尤怜之。”
夏鲁奇不仅征战得力,而且“性忠义,尤通吏道,抚民有术”。天成初,李嗣源诏令夏鲁奇自孟州移镇许田,孟州百姓拦着夏鲁奇不让他走,都请求他留下来,当时情景是“万众遮道”,夏鲁奇走了五天也没走出辖地。最后,还是李嗣源遣了朝中官吏拿着诏令前往,才让夏鲁奇得以成行。
今岁,朝廷在蜀中设镇,作为朝廷遏制两川的桥头堡,节度使责任重大,李嗣源遂了夏鲁奇的将。虽朝廷此番任命的官员中,李仁矩、武虔裕都是草包一个,不甚用,夏鲁奇却决然是合适人选。
另外,在原本历史上,夏鲁奇还有一桩大功绩,那便是在梁晋争霸后期,活捉了王彦章——只不过因李从璟横空出世,夏鲁奇今世却是与此无缘了——后来,夏鲁奇死,“帝(李嗣源)闻其死也,恸哭之......赠太师、齐国公”,并且罢朝一日。
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观察完城池,回到帅帐,免不得一番细作谋划,分析城防薄弱之处,以作为大军进攻的重地带。当天,诸人谋划半日,随后,李仁罕传下将令:大军今日休整,明起攻城,不克不休!
西川军在观察遂州,遂州城头上,夏鲁奇也在观察西川军。
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而今的夏鲁奇正是春秋鼎盛时期,大有可为之际,他披挂严整,带了诸将、幕僚高据城楼,指城外的西川军,分析敌我情况。
三万西川军围城,仍是围三阙一,除却那有意放开的“生门”兵马不多外,其他三面城墙,将士皆有万人上下,一眼望去不着边际,好似汪洋一般,营地中白色帐篷百千,浑如海中浪花、礁石,分外壮观。
遂州在夏鲁奇的经营下,可称坚城,却不是很大,对守城一方而言,彼众我寡,心里压力可想而知,彼方越是兵势强盛,己方相对便越显得弱。好似随时会被海浪淹没的岛,时时岌岌可危,站在孤岛上的人,免不得惴惴不安、心惊胆战。
夏鲁奇面色沉静,评西川军的扎营之法,“李仁罕声名在外,时人只知其勇,却不曾想,此人亦有统军之才,这营盘章法有度,交错纵横,大衔接有序,防备严密,却是让人生不起劫营之念。”
旁边有位将领,名康文通者,是夏鲁奇所倚重之人,他道:“末将听闻,昔年李仁罕也曾在宣武军为军校,不知彼时大帅与其是否相识?”
“确有此事,彼时本帅与其交情还算不错。”夏鲁奇承认了与李仁罕相识,又继续道:“同光年间,李继岌奉命班师回朝,而留下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人,率领诸军坐镇西川,等候孟知祥入镇,其后康延孝反叛,孟知祥之所以能迅速将其击败,所依仗者,便是李仁罕等将与朝廷所留精兵。当其时,李仁罕勇冠三军,始而成名。”
康文通头,“原来如此。”
出乎众人预料,夏鲁奇旋即变了脸色,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不过而今,两川反叛,昔日王师,已成贼寇,当此之际,李仁罕等人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助纣为虐,甘为孟知祥鹰犬,是自取灭亡也,本帅耻于与其相识!”
罢,夏鲁奇抽刀展袍,割下一截来,交给身旁亲卫,“遣使出城,送于李仁罕,告诉他,现我为王师,他为叛贼,我秉忠义,他承邪念,彼此如同水火,绝然不能共存!今日,我夏鲁奇与其割袍断义,自此不知有李仁罕,只知有必死之叛国贼!”
此举深表决战不屈之念,奋然激昂,闻者莫不色动,皆深感其大义,相继行礼,“大帅忠肝义胆,耻于与国贼相识,今我等必定死战,不与国贼同生!”
那亲卫手持一截布袍,见此情景,顿感荣耀,不禁战意沸腾,当即领命下城,牵来骏马,竟是不叫帮手,单人独骑,驶出城门,面对无边无际的西川军大营,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