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莫离委实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李从璟,“这跟美人有何干系?跟王妃又有何关系?再者,这跟我有何关系?你跟我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李从璟欲哭无泪,心道我也知道这是两码事,但这看似是两码事,实际有共通点的,你要领会精神啊。转念一想,心中哀嚎,还是说的太委婉了,对方不理解......
稳住心神,李从璟打定主意,祸水还是引往别处的好,先转移莫离注意力,再从长计议,他道:“其实剑子很不错,性情洒脱,和你很相似,而且面如冠玉,风采照人......”
“李从璟!”莫离终于忍不了了,他直想骂娘,深呼吸了几口气,好歹忍住,目光凶狠起来,“李从璟,你再顾左右而言他,休怪我翻脸!”
李从璟:“......”看来是避不过去了,这表露心迹的意志,未免太过坚定了些。
莫离稳住了心境,庄重看向李从璟,单刀直入,“这些年,你勤于政务,为帝国殚尽竭虑,耗尽心血,这是你作为秦王的担当,我本不应说什么。但你如此不分昼夜,饶是你身体强壮,也未必扛得住。身体是根本,没有此根本,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你要实现大志,要打造一个强盛帝国,怎可未老先衰,甚至是英年早逝?”
李从璟怔了怔。
莫离再度深吸一口气,目光放到远方,“今日,我见到了你头上的白发。我虽不知你此时脑中在想什么,以至于言不达意,但这何尝不是警讯?李哥儿,你的精气神耗费太甚了,若非如此,方才你怎会有一番胡言乱语?”
叹息一声,莫离继续道:“眼下这才到哪儿?伐蜀而已。往后,江南数国,还有待平定,草原万里之地,还有待彻底消化,河陇、西域......疆域无穷无尽。且不说境外,便是国内,新政也不过才推行了数载而已,往后还有多少事要做?你过早耗尽心血,日后这些事谁来做?”
说罢,转过身,直视李从璟,“恕我直言,殿下此举,乃是不知计久远,是目光短浅也!”
李从璟呆若木鸡,随即,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
不仅因为莫离如此体谅他,也因为莫离并不是如他所想,有那出柜的意思。
“莫哥儿一片好意,吾尽知矣!”李从璟庄严一礼。
莫离这才松了口气,笑容满意,他重新看向蜀地深处,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听闻,先前蜀中有花蕊夫人,风华绝代,乃是世间尤物,不知此番入蜀,能否得见风采如彼之佳人?”
李从璟笑了笑,“待打下这片江山,我可许你三千精兵,让你在蜀中好生搜寻一番,但凡遇见顺眼的女子,无论多少,也不管用何种方法,都叫你打包回府!”
此乃笑谈,莫离轻摇折扇,却显出分外神往之色,“若能如此,不负大丈夫风流!”
李从璟大笑出声。
夜间,李从璟回到帅帐,开始认真思索莫离说的话。
铜镜中,他头上那缕白发,的确分外显眼。
跟着在军中服侍他的董小宛,正为他梳头,见李从璟盯着白发神色有异,心头泛酸,趴在李从璟肩上,柔声道:“殿下辛劳过甚,莫先生所言,确乎应当重视呢!”
李从璟苦笑一声,又微微叹了口气。
世人只知秦王威震天下,让人敬畏,风采无限,让人倾羡,然而他的辛苦,又有几人知,又有几人能体谅?
李从璟并不奢望天下人知道、体谅。
他虽然在做着为天下人谋福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需要天下人因此感激他。奢求他人,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尤其是奢求他人理解自己,更是荒唐透顶。
他在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志向,不负自己七尺之躯,便已经足够,还奢求什么呢?
甚至,他感激上天给他这样的机会,能让他有为一个国家、一个时代尽心尽力的机会。
他不是圣人,他只是认得清现实而已。
前世,他同样自认为有才华、有抱负,但那又如何?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如此罢了。他只是一介小民,帝王将相的事,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对自认为有才华,而又胸怀大抱负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难以忍受?
而今,他贵为秦王,得以以天下为画卷,挥毫洒墨,勾画心中的江山,这是何等快意,又是何等壮哉!若还奢求其他,那真是未免太不知足!
正因如此,他殚尽竭虑,呕心沥血,因为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感激上天给了他不负为热血男儿的舞台。
只是现在看来,有些用力过猛。莫离说得对,有些不知计久远、目光短浅了。
只不过,世间事,有得必有失,若不如此,他何以能解决一个个闻名千古的对手,从而底定天下?
唯真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两者,他只能选一个。
李从璟想起赵胜云的话:这铁血帝国,而今也染上了他的鲜血。
不错,这个帝国,也染上了他李从璟的鲜血!
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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