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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的夜晚如期降临，不夜城的灯火在暗沉的暮色下次第绽开，苍茫的夜色从天空一直压到了地面。

陈惜喝下了最后一口易拉罐里的啤酒，他开着电视，却看着窗外愣神。

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陈惜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眉头一皱。

万般不愿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愠怒，没办法，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陈惜恰巧就是那个“大爷”。

“陈惜，真是很抱歉，我妈现在在医院……你看，如果手头方便的话，能不能把那个钱先给我一下？”

“这个……”陈惜沉默了一下，说：“老孙，很对不起，希望你妈妈快点好起来，钱我会尽快给你的，你再宽限我几天。”

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陈惜，咱们那么多年同学了，本来不该这么要，但……总之你尽快吧！”

挂断电话，陈惜心里头真不是滋味儿，如果有钱，谁也不愿受这气，况且，电话那头的老孙，算是很客气的了。

他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老孙能够借给他两万块，完全是因为同学情谊。

但陈惜却好像是在破坏这种情谊。

他是苏淮省电视台的一个栏目编剧，说是栏目编剧，但实际上干的都是很脏很累的活儿，毕竟毕业才两年，有的是时间等着他熬。

本来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苦累，但每天沾着枕头就睡，却很充实，而且也看得到希望。平常跟着节目组到处跑，遇到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能用文艺工作者的身份，打着让她们上角色的幌子骗个炮，被一些合作商请着来个荤桑，去ktv找几个坐台的还能报账……生活真是有滋有味。

就在那个时候，他和几个朋友琢磨着拍个短片……其实他们的想法还算超前，但这些时候视频网站远未真正兴起，微电影几乎还只是一个概念，他们的短片在这种时候超前到没劲。

营收基本没戏，他们又一咬牙多投了很多钱拍成长片拿去参加大学生电影节结果血花四溅一塌糊涂……

于是，投资的八十多万几乎打了水漂，几个合伙人欠了一屁股债。

生活一下子就来了一个大转折。

陈惜关了手机，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天色大亮。

陈惜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好像去经历了一段并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是一个悲催的人生。

梦里面，主角是另外一个叫做陈希的导演，这人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是根正苗红的学院派，只可惜啥都没赶上，没赶上第四代导演们的衣食无忧，也没赶上第五代导演们拿奖到手软转攻商业的辉煌，第六代……别说中国第六代导演就是个伪命题，哪怕真有他也太老了。

于是这家伙只能给人拍拍广告片，做个副导演干脏活累活……

到了2015年的时候，陈希总算是弄到了一个片子的导演位置，本以为媳妇熬成婆，却被投资商硬塞了几个女星非得加戏，把电影剧情毁得乌烟瘴气，刚好又赶上15大片年，愚蠢的发行方在档期上想复制《分手大师》，去沾《复仇者联盟2》的光，结果被杀得丢盔弃甲，最后拿了一个一千多万票房草草收场。

陈惜就因为这次的虎头蛇尾，失去了做人的信心，然后自杀了。

这个梦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