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写着三个字,“我走了。”
安意整个人轻松了,有种劫而余生之感,收起银子,把纸条丢进灶膛烧掉。去屋里检查了一番,除了她开的解毒方不见,其他东西都在,还有三件他穿过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
安意捧起衣服,看衣服很干净,也没什么皱折,无法确定洗了没洗,凑上前闻了一下,一股药味。这男人,没洗的衣服,叠这么整齐做什么?
大冷的天,安意也不想下水洗衣服,把衣服裹成一团,塞在一个空箱子里,拿着药柜上那两瓶早已配好的杀虫水,回家去了。天天打着熬药的理由过来,总得拿点东西回家交差。
国孝期间,正月里不能走亲访友,这个年过得十分的闲散无趣,再加上雪时下时停,北风刺骨,村民也不愿出门,到了初十五,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这天傍晚,小周氏开始阵痛。
安意心悬到半空中,可此时,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周氏生了整整一夜,破晓时分,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周氏等人,听到这如同天籁般的哭声,齐齐松了口气。
“娘,六舅娘怎么样了?”安意一夜都没睡安稳,天刚亮,就往罗光宗家,进院门没听到小周氏的喊声,心沉了沉,心急地问道。
“喜儿来了,你六舅娘生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罗氏笑,“你又当姐姐了,高兴吧?”
“高兴,高兴。”安意长吁了口气,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四肢健全的婴孩,智力问题,要长大点才知道,就算智力差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傻到连田也不会种的地步,他就饿不死。
到了孩子满月,国孝期结束了,罗光宗在家里摆了几桌酒,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过来吃饭。罗光宗让安康给孩子取名字,安康推辞不过,给这个小表弟取名:罗昌盛。
日出日落,冬去春来,三月底,京城持续了数月的纷争平定,至顺帝的异母弟弟信王秦勉,踩着兄弟和侄儿的鲜血,登基称帝,改年号正统,大赦天下,给至顺帝的谥号是庹皇帝。
只要皇帝不是暴君,能施仁政,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才不管坐在那位子上的人是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静静,简简单单。
四月暮春,阳光柔和温暖,一花一草在淡淡的水雾中氤氲成画,韩颂延站在了百草园外,看着园中那道娇小纤细的背影,朗声唤道:“喜儿。”
安意正在除草,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站下梨花树下的翩翩少年,愣了一下,扬唇笑道:“四少爷。”
“喜儿,好久不见。”韩颂延走进园中,唇边带着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向他走来的安意。
“好久不见。”安意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
韩颂延环顾四周,“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卢郎中去哪里了?”
“师父到外面出诊去了。”安意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卢郎中出门已有十个月,不知事情如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听陈伯说,因为我表妹为难你,你不愿把药卖济怀堂,不知可有此事?”韩颂延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
“四少爷误会了,令表妹没有为难我,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卖药给济怀堂,我答应了她。”安意笑了笑,明眸流转,“至于她为什么不希望我卖药给济怀堂,她没有说,我想,必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由吧。”
“表妹她被我姑姑给宠坏了,你不必在意她说的话,请继续给济怀堂送药,可好?”韩颂延俊脸微红,看着安意清亮的眼睛,那好意思说,程霜霜爱慕他,才惹出这种事端来。
“我答应她了,怎么可以反悔?”安意听出他语气恳求之意,却依旧坚持。
韩颂延语噎,他不能劝安意言而无信,可看着满满一园的药材,不能要,对于一个郎中而言,是个遗憾,心中对程霜霜的胡搅蛮缠添了一分恼意。
“你有空吗?”安意问道。
“有空。”
安意挑眉问道:“能帮忙除草吗?”
韩颂延笑,“愿意效劳。”
两人没有除太久的草,因为已经到了正午,韩颂延随安意回安家吃午饭。
安康和安健进城去了,家里只有罗氏,看到数月不见的韩颂延,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目光有些闪躲,“四少爷,您来了。”
“安伯娘,我又来打扰您了。”韩颂延温和地笑道。
“不,不打扰,请进来坐。”罗氏努力地挤出笑容来。
“娘,四少爷没有怪我们把药材卖给别人,您不用这么心虚慌张。”安意知道罗氏表现失常的原因,笑道。
“安伯娘,这件事是我表妹的过错,我在此代她向伯娘赔礼,还请伯娘答应,以后继续卖草药给济怀堂。”韩颂延长揖行礼道。
罗氏看着安意,见她轻轻摇了摇头,面带歉意地道:“四少爷,这事要听喜儿的,我不管。”
“娘,我饿了,今天煮了什么好吃?”安意把话题岔开。
“煮了你爱吃的糖醋鱼,还有小白菜秧。”罗氏笑道。
“我去洗手吃饭啰。”安意欢快地跑进了灶房。
韩颂延看着安意轻盈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要了结此事,重新买安意采择整理的草药,只有说服程霜霜,让她再来一趟。
傍晚,安康和安健从城里回来,进门看到韩颂延坐在院子里,惊喜地喊道:“颂延兄。”
好友久别重逢,安康格外开心,特意拿出家酿的甜酒,和韩颂延小酌了几杯,两人相谈甚欢。安康忽想起一事,“听冬青说你有事去了衡州城,事情可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掌柜大意,进了一批假的阿胶。”韩颂延轻描淡写地道。他嘴上说不是大事,可事实上出了大事,好几个城里的济怀堂都收到了假药材,有的是阿胶,有的是远志,有的是人参,还有灵芝。这一年,他奔波四处,好不容易追查到幕后黑手,才能重回零陵城。
“那就好。”安康没再追问,两人继续讲论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