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炭来的婆子欠了欠身子,“姨娘若是嫌少,就找姑娘说去,老奴已把炭送到了,该回去复命了。”
“你这个贱婢!”黄氏下了一层阶梯,停下了脚步,“绿苕,给我掌她的嘴。”
绿苕看看黄氏的脸色,走下去给了那婆子两巴掌。
“贱婢,我再怎么样,也是这家的主子,就凭你,也敢给我脸子看,你这是找死,你给我跪下,好好想想做奴婢的规矩。”黄氏厉声道。
黄氏管了三个多月的家,余威还在,那婆子吓得跪了下去,磕头道:“二夫人,老奴知道错了,您饶了老奴这一回,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么快就知道错了?看来跪地还是有点用,你跪久点,省得下回又忘了。”黄氏冷笑,转身回房去了。
送炭来的两个小子,趁机溜了,跑去告诉管二家的,这里发生的事,管二家的赶紧去明珠阁找安意,“姑娘,出事了。”
安意在练字,搁下笔,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照姑娘的吩咐,让张婆子送了四篓炭去给黄姨娘,黄姨娘嫌少,立时就发作了张婆子,如今张婆子被黄姨娘罚跪院子里。”
安意勾唇冷笑,黄氏的性子还是太浮躁了,常氏让她忍耐,可是四篓炭就让她忍不住了,“芳蓉,我们过去看看黄姨娘是怎么耍威风的?”
“外面风大,姑娘披上这件斗篷吧,是针线房这几天连夜赶出来的。”香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崭新的鹅黄色,绣淡绿竹叶的斗篷。
安意披上斗篷,带着芳蓉,和管二家的去缀锦院。
进了院子,安意看到张婆子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微皱了下眉,“管二家的,去扶她起来。”
管二家的上前扶起张婆子。
张婆子转身又跪在了安意面前,磕头道:“姑娘,求姑娘为老奴作主。”
“此事我已知道,你起来吧。”安意拾级而上,刚站到门口,黄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这缀锦院,姑娘不是不屑来吗?怎么着,我这刚惩罚了个犯了错的下人,姑娘就巴巴的赶了过来。”黄氏冷笑,“看来,我在这府上,连个下人都不如了。下人犯了错,姑娘还这般护着,我受了委屈,却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安意直视黄氏,“姨娘受了什么委屈?”
黄氏愣了一下,道:“大冷的冬天,就送四篓炭进来,这是想要冻死人吗?”
“姨娘觉得四篓炭太少了?”安意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素来怕冷,到冬天,这屋里要生四个炭盆,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火,姑娘这么会算,就算算这四篓炭能烧几天?”
“府里的炭就这么多,姨娘省着点用。还请姨娘记住,你现在是安家的人,以前的习惯还是改了的好。”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借你娘的名义,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娘来看我,但是你别忘了,我到底是你父亲的屋里人,你娘这样苛待我,要让人知道了,安家就没有了好名声,到时候大少爷二少爷还怎么议亲,姑娘还怎么找人家?”黄氏面带得色,“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别以为没人知道这宅门后院的事。若真能事事瞒得住,这各府的传言就会传得街知巷闻了。”
安意眸光微转,“姨娘需要多少篓炭,才觉得没受委屈?我娘才没有苛待你?”
“这个姑娘看着办吧。”黄氏笑,高傲地转身,回了房。
安意眼中寒光闪过,转身往院外走去。
芳蓉忙追了上去,“姑娘,您打算就这样妥协了?”
“谁说的?”安意冷笑,出了缀锦院,“管二家的,明天你让人去外城,买二十车最粗劣的炭回来,送到缀锦院给黄姨娘烧。”
“奴婢知道了。”管二家的笑道。
芳蓉和张婆子掩嘴偷笑,这二十车灰大烟熏的炭非熏死黄姨娘不可。
 
第二天下午,二十车炭从侧门运进了安府,管二家的亲自带着人将这二十车炭堆满了缀锦院每个房间,堵得黄氏主仆连走动都有些困难。
看着那一篓篓劣质炭,黄氏气得脸发青,“管二家的,把这些炭给我搬出去。”
“姨娘,大冬天的,没有炭火,您会冻坏的。您别为了跟姑娘置气,拿自己的身子糟蹋啊。”管二家的貌似好心地劝道。
“这样的炭,我才不会用,你去告诉她,我要上好的银丝炭。”黄氏高声道。
“姨娘,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府上是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难道您还不清楚吗?这几个月,要不是您拿嫁妆贴补着,这府上别说饭了,连粥都喝不上。姑娘手里没有多少银子,她拿什么去买银丝炭?府里这十几篓银丝炭,还是姨娘先前订下的,姑娘付完了余款,帐房里就只有一百两银子了。姨娘要是一味的为了这点小事闹腾,让老爷知道了,会说姨娘不体贴姑娘当家的艰难。”管二家的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让人把这些炭搬出去。”黄氏皱眉道。
“姨娘,您看,时辰不早了,他们都去外院了,这炭只能明天再搬,姨娘就将就一晚吧。奴婢还要给姑娘回话,先走了,明天再来伺候姨娘。”管二家的不等黄氏同意,打着飞脚跑了。
“管二家的,管二……哎哟!”黄氏被篓子绊了一下,双手撑在炭上,一下全黑了,气得她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