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漫不经心的轻视太过明显,冯安立刻气急败坏地从幕西山手下抢走蚊毒资料,“这次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会想出更加完善的资料给您‘审阅’!”
“审阅?”幕西山注意到冯安的重音,不置可否地说,“让我通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起码你们的智慧,让我心存忧虑。”
桂成美也被激怒,“您尽管放心,我们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还能相信你们的能力么?”
蒋君度钱昇两人也为了摆脱“无能”的标签,争前恐后说,“不论您的任何安排,我们都能给您满意的答复。”
“你们今晚让我失望了太多次,希望接下来能真如你们所说的,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人目光齐聚在幕西山身上,等着幕西山指示,好证明自己。幕西山琢磨着在座诸位的气焰已经被打击地一丁点不剩,两唇一张,终于抛出了今晚的重头戏。
“我希望在明天一早,s基地的‘人人平等’新律法已经张贴在基地公告上。”
被反将了一军的众人齐齐一怔。
蒋峰和高参目光微沉……原来是等在这呢!
一直沉默的闫肃突然开口,“这样做与您毫无益处,不仅作为新人类的您会被工会排挤,s基地也会彻底与工会交恶。”
“交恶又怎样?”
幕西山缓缓从座位上站起,用自负,甚至轻蔑的语气,说出一段掷地有声的话:
“我认为错的事,我去阻止,我看不惯的事,我去反对,这些理所当然——当一个人看不惯还要顺从的时候,是这个人‘病了’,当一个时代也这样,就是‘病入膏肓’。你们可以陪着这些糟粕走入坟墓,我无法改变你们,但我可以改变我自己——永远,不同流合污!我想宁愿螳臂当车,承受清醒的伤痛,也不愿喝着酒麻痹自己!”
说完,幕西山转身干脆地走出会议室,蒋峰最先跟了上去,接着是油嘴滑舌的卢宝,边走边说:
“城主说得好说得棒,您如此深明大义简直是民众之福,基地之福,也是我的福气——”卢宝语气生动的话被门板隔绝,室内众人面面相窥。
冯安最先捂住脸,低声吼道:“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丢人。”
蒋君度哀嚎一声,“简直无地自容。”
钱昇也唉声叹气,“我们就像一批被牵着走的牛马。”
闫肃一针见血地说:“是被大棒打着走的牛马。”
桂成美得出结论,“今晚的节奏完全掌握在城主手中,根本就没有我们主导的机会。”
高参目光微闪,似乎在思虑什么,若有所思地说,“温和的领导会滋生贪婪,严酷的领导会滋生反叛,城主上任不到一日,进步的速度非常惊人。”给民众甜枣,给他们大棒,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手段。用以束缚民众的大棒,用以收服他们的甜枣。
明明对基地事务都一知半解,这种极佳的领悟力还真是让人产生危机感。
开完会已是八点,走出s大楼天光暗淡。卢宝的喋喋不休被幕西山沉默的回眸堵着,蒋峰看着幕西山脸上沉静的表情,与会议室中的表现判若两人。
幕西山似乎猜出他的想法,头也不回地说,“久病需要长医,当治病时,我是药,可以变成不同的成分,除此之外,我才是人。”
日夜交割的天光照在幕西山的身上,让背影拖得很长,这让蒋峰觉得,幕西山想要达成的路也同样漫长。
不论幕西山心中有着多少野望,不论幕西山要达成的目标有多么艰难,蒋峰长大成人至今,却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冲动,追随的冲动:
人生在世,既然能在这乱世中遇到如此稀有又明智的城主,何不紧随其后,同赴前路……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幕西山对蒋峰一瞬间的心理变化毫无所觉,回到城主府吃完晚饭,就回了新搬的主卧,翻阅了一会儿《天幹地支》后,叫来珠儿准备洗漱睡觉。
珠儿面露迟疑地拿着洗面的手帕走来。
“怎么了?”幕西山接过,触手干燥,瞬间明白了。季候逆转,夜里已经有了升温的预兆,使沙漠所剩无几的水汽蒸发……看来,水源也是个大问题。
幕西山擦掉脸上的油光,珠儿接过毛巾退下,他就吹灭蜡烛翻身睡觉。
迷迷糊糊中,幕西山感到一半脸处于光明,另一半被阴影遮挡,他从梦中惊醒,猛然看到床头坐着一个被黑衣包裹的人,手下正抚过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古籍,旁边的蜡烛被再次点燃,照亮了黑衣人被纱布遮住的脸,回过头来看他。
这人正是席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