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早就被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扰乱了心神,被他这么一喊才突然回过神来,木讷道:“那要不……将军进府里坐坐?”
“还是算了。”萧玖摆摆手,“倘若你有空,可以去府上陪陪奶奶。”
说罢拨转马头就走。
沁雪见他走的方向不对,忙问:“你去哪儿?”
“皇宫!”萧玖扔下两个字,一人一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沁雪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进宫向皇上求情让萧玖去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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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回来的时候,红月正坐在灯下对账,见到她,红月有些讶异,连忙站起来问:“你今日跟随萧将军去了哪儿?”
沁雪很不好意思低声道:“去了将军府。”
红月了悟地点点头,挑眉问:“感觉如何?”
“我……”沁雪有些紧张,毕竟女子未婚就去了男子家里,而且还是才认识一天的男子,这种事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不符合闺中礼仪的,她绞着衣袖,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傻姑娘!”红月嗔她一眼,“你肯随他回家,说明心里已经中意他了,怎么嘴上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呢?”
沁雪尴尬地垂下头。
红月又道:“你是否认为我和侯爷会因为你今日去了萧将军家而责怪你?”
“难道不是……”沁雪猛地抬头。
红月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早就说过了,婚姻乃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既然你已经贵为千金小姐,自然有自由决定婚姻的权利,况且萧将军只是为人冷酷了点,心地却相当不错,还有他们家的老太君,据说非常好相处,再有就是萧家没有后宅争斗,你若是嫁过去,定不会吃亏的,比起萧家,丞相府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左丘鹤是个畜生不说,连带着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若是真嫁了他那才是误了一辈子呢!”
沁雪还是有些担心,“义父是否知道了我和萧玖的事?”
“知道了。”红月点点头。
“那他可有说了什么?”沁雪紧张问。
“没有。”红月轻笑,“就知道你肯定担心这个,如今侯府是我掌家,你只管放心,只要是你自愿的,我绝对不会插手,侯爷那边,他自然得听我的。”
沁雪瞬间松了一口气,看了红月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夫人,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愿意原谅侯爷同他睡一屋吗?”
红月面色微微变,手指痉挛了一瞬,随即闭了闭眼睛,“你这小姑娘,管好你自己就是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沁雪吐了吐舌头,悻悻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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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被烂菜叶和臭鸡蛋砸了大门一天,左丘鹤额头上青筋暴跳,一脚踢翻书房里的桌椅径直来到百里珊的房间。
彼时百里珊正在绣花,见到左丘鹤气势汹汹冲进来,吓得赶紧站起身,“夫君,你这是……”
“贱人,你说,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左丘鹤快速上前,不由分说便狠狠钳住百里珊的下颌,痛得她小脸骤缩成一团。
“妾身不知夫君在说什么。”百里珊艰难出声。
“不知道?”左丘鹤加大手上力道,猛地一下将百里珊推倒在身后的床上,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盯着她,大怒:“你不就是介意沁雪那个小贱人嫁过来会夺了你的正妻之位么?”
百里珊梭然睁大眼睛,“夫君,你怎么会这么说?”
左丘鹤目光森冷,“当日新房内只有我们三人,除了我和她,就只有你知道真相,如若不是你愿意帮她澄清真相,她怎么可能有机会让黑旗军上将萧玖出面!”
“夫君你信我,这件事妾身是真的不知情。”百里珊眼泪簌簌往下落,“我已经怀了你的骨肉,怎么可能会做出陷害你的事,那样对我可有半分好处?”
“骨肉”二字让左丘鹤恍惚了片刻,随即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冷声警告她,“即日起,严禁你踏出这个屋子半步,否则我便打断你的腿!”
百里珊撩起袖子抹去泪珠,但想起自从嫁过来他就从来没给过她一分好颜色,刚才那般对她的行为是家常便饭,再想到之前大姐和沁雪再三劝慰她拿掉孩子重新做人。
倘若……倘若自己当初听话拿掉孩子,那么以后即便是一个人也会活得比现在潇洒自由。
最起码,不会被男人这样虐待。
想到这里,百里珊才刚擦干的泪水又不断涌出。
她艰难地站起来找了信纸准备写信给百里长歌求救,突然想起来左丘鹤已经软禁了她,她如今连人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寄信?
想起之前种种,百里珊经不住又是一片潸然泪下。
左丘鹤怒气出了门以后先去泡了个冷水澡消火平复心情这才穿戴好来到桐花台。
唯一的婢女红绮难得地阻拦道:“小姐已经歇下了,公子请改日再来。”
“嗯?”左丘鹤觉得疑惑,“兮儿竟然这么早就睡下了?”
“小姐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红绮道:“她吩咐了奴婢,倘若公子来了便叫醒她,但奴婢实在不忍心叫她,所以……”
“兮儿怎么了吗?”左丘鹤蹙眉。
“小姐……小姐没事儿,只不过这两日月事期间身子虚弱而已。”
左丘鹤双目瞬间变得阴鸷,“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兮儿前几日才来了月事,这两日又来,你当她是开了闸不会停了?还是她特意吩咐你这么说的?”
红绮立即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公子饶命,小姐她其实是出去了。”
左丘鹤大怒,重重一把揪住红绮的衣领,“兮儿体弱,风吹都能倒,你竟然跟我说她出去了!”
“小姐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吩咐了奴婢一定要拦住您。”红绮结结巴巴,“她说了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左丘鹤一把揪住红绮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看向漆黑的天空,“那你告诉我,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申,申时。”红绮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左丘鹤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红绮的小脸上,又重重踢了她一脚,厉喝“滚——”
红绮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左丘鹤死咬着牙一拳捶打在桐花树上,惊得桐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走出桐花台的时候很不巧刚好碰到左丘凯。
“大哥!”左丘凯叫住他。
“何事?”左丘鹤压抑着声音。
“为什么你可以去桐花台而我就不可以,难道那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左丘凯问道:“我记得当初父亲同意修建桐花台的时候可是说了大家都可以进去的。”
“是么?”左丘鹤冷冷看他一眼,“父亲说的是嫡出可以进去,像你这样的庶子只能在围墙外面站着。”
面色瞬间阴沉,左丘凯站在原地紧抿着唇瓣。
“你不服?”左丘鹤拍拍他的肩膀,“有空的时候多去寺庙里上柱香,祈祷祈祷下辈子投个好出身,说不定佛祖一感动赏你个君王当当,到时候别说一个桐花台,就是你想要建造天上的瑶池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你!”左丘凯咬牙切齿。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左丘鹤扬眉笑道:“再说了,殴打嫡出在府里可是大罪,你确定打了我你还能活过今晚?”
揽袖子的动作一顿,左丘凯僵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左丘鹤狂傲不可一世的身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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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晚,无双坊废墟场,两个修长的身影并排而立,目光森冷看着对面的人。
“蓝兮长老,这么些年,你可真会隐藏还会装,丞相府的饭菜果然可口,都把你养得吹弹可破,风吹即倒了。”星夜兼程从南豫赶过来的圣女青馥冷笑一声。
“呵——”已经挨了一掌瘫坐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迹的蓝兮转眸看向青馥旁边的人,“我的演技哪里比得上青妍圣女,想必这些年在晋王府,王爷待你不错吧!”话完,又哼笑:“两位圣女对付我一个长老,你们可真会给夜极宫长脸。”
“我们夜极宫讲究团队合作。”青馥挑眉,“哪里会像你们冥殿,一盘散沙到了最后连灰渍都看不到了。”
提起这个,蓝兮勃然大怒,“要不是你们夜极宫的圣女不要脸勾引冥殿继承人,冥殿族人怎么会叛乱?”
青馥冷下脸来,“但你不可否认族史上天赋最高的凰女是圣女生下来的不是么?”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蓝兮仰头大笑两声,“天赋最高的凰女?在哪儿?就是那个自小被你们宫主送出来嫁给了晋王的百里长歌?她如今不过就是个灵力尽失的废物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我冥殿族史上留名!”
一直没出声的青妍拐了拐青馥,“别跟她废话,先杀了再说。”
青馥皱眉,低声道:“她手上掌握着调动冥殿余孽的印信,暂时杀不得。”
“既然不杀,那我们在这儿周旋什么?”青妍也微微皱眉。
“活捉!”
青馥恨声道:“先把她带回夜极宫等候宫主裁决。”
青妍有片刻犹豫,“这个女人修习过媚术,这样带回去会不会不妥?”
青馥道:“宫主有的是办法废了她!”
青馥说完,袖中抛出一条长绫顷刻间裹住蓝兮的身子,片刻之后,三人消失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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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府。
自从百里长歌去了百草谷没有回来,安如寒就跟掉了魂一样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谁来都不见。
偏巧今夜有人擅闯国公府,险些带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如意,来人武功高强,招数诡异,府兵们根本无法抵挡,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全部倒地,国公和夫人意识到不对劲,迅速追了出来,就见到那刺客被两个人追赶着,一路打到无双坊方向去了。
“夫人,你可看得出来那二人是谁?”国公眯了眯眼睛。
“是青馥青妍两位圣女。”水竹筠一边说一边拉着国公往西厢走去。
年仅半岁的如意睡得很安稳,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干扰,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襁褓内,只露出一个脑袋,但她五官极其精致,不难想象长大后定也是个名动四方的美人。
“这里不安全了。”水竹筠低声对着奶娘道:“必须想办法送她回夜极宫。”
奶娘是宫主亲自安排的,耳朵非常灵敏,自然也听到了方才那一番打斗,她无奈地直摇头,“宫主吩咐了,这位凰女天生体质特殊,如果长期生活在地宫那样阴暗的环境里,对她不利,必须等到三周岁满才能回宫。”
国公温声道:“阿筠,就让她留在这里吧,难不成凭我们还对付不了那几个余孽?”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水竹筠抿唇看向国公,“要不,我们想办法通知少宫主,让他来把如意带走可好,反正他经常在外面游走,凰女由他亲自抚养也不错,至少能增加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国公为难,“少宫主恐怕还不知道凰女如今才半岁,万一他不愿意,那我们岂不是无法了?”
“国公府始终不安全。”水竹筠轻叹:“你我如今身份不一样,不能在地面随意使用灵术,一旦有了这条束缚,我们就不能保证凰女的安全,到时候只怕无法向宫主交代。”
“爹,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把自己关了将近一个月的安如寒难得地前来敲门。
国公,水竹筠和奶娘三人对视一眼,迅速收敛了情绪。
国公前去开门,首先示意安如寒噤声。
“怎么了?”安如寒悄悄问。
“如意方才哭闹,我和你娘来看看。”国公对答如流。
“是吗?”安如寒明显不信,“那我怎么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幻觉。”国公瞪他一眼,“你再把自己关下去恐怕就不是出现幻觉了,连幻象你也能整出来。”
提起这个,安如寒立即咬牙切齿,“我就是气不过,明明之前在送君亭说得好好的,叶痕凭什么把我小师妹送去了就不带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吭声,整个人跟木雕有什么区别,真想不通那个女人看中他哪一点,论容貌,爷风情万种,天姿玉容;论武功,我可是道灵和尚的首席大弟子;论年龄……丫的,爷指定是输在年龄上了!”
国公深深皱眉,抬起手向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扎实的脑瓜崩,痛得安如寒直呼,但他不敢大喊吵醒如意,只能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摸着脑袋,眼睛不服气地瞪着国公。
许久后,他放下手,没好气地再瞪了国公一眼,“你干嘛打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打死了算谁的?”
国公瞅着他,“谁让你肖想晋王妃来着!”
“我那不是肖想!”安如寒反驳,“我是光明正大的想,谁叫叶痕那根木头对她不好,就不许我关心一下了?”
国公将他拽到庭院石凳上坐下,嗤道:“你肖想谁都可以,唯独不能肖想她!”
“凭什么?”安如寒眼风斜过来,“除非,爹你再帮我找个她那样的。”
国公一噎,随后略微一思忖,笑道:“有。”
“在哪儿?”安如寒四下扫了一眼。
“你换回女装绝对比百里长歌还要惊艳绝伦。”国公一脸的拭目以待。
“有你这么个爹,我真是要操碎了心。”安如寒扶着额头起身。
“臭小子!”国公踹他一脚,“你怎的抢我台词,我可警告你,休想对晋王妃动歪心思,否则我定不饶你!”
“爹,我还是你亲生的吗?”安如寒不服,“别人家的爹都是维护儿子,把儿子当成宝一样供着,你倒好,三天两头骂我踹我,现在还不让我找媳妇儿,你对我简直就是人间酷刑!”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家爹?”安国公逮到空隙又给他一记脑瓜崩,“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肖想别人家媳妇儿?”
“我不干了!”安如寒被打得痛极,他抱着脑袋,“我要辞职,要离家出走,不当你儿子!”
“你有种走一个试试!”国公懒得看他,背着手回了如意的房间。
“死老头儿!”安如寒望着他进了房门才敢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我要是真离家出走了,看你到时候上哪儿蹲墙角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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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又一夜失眠,心中烦闷得紧,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此反复之后,她干脆下了床坐到床边借着虚掩的窗子看向外面的溶溶月色,可即便如此那个人白天的一颦一笑还是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外间守夜的丫鬟感觉到了她的动静,轻声问:“五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我无事,你睡吧!”沁雪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丫鬟果然没再出声,沉沉睡了过去。
沁雪看了一晚上的月色,终于在五更时分才勉强上床睡着。
红月心思玲珑,特地吩咐了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沁雪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丫鬟进来给她梳洗,她不经意地问了句,“今天可有人来找过我?”
“五小姐指的是谁?”丫鬟问。
沁雪在一瞬间心跳有些加快,咬唇道:“外面的人。”
丫鬟摇摇头,“侯爷倒是来过,被夫人挡回去了,今天府里也没有客人呢!”
“哦,我知道了。”情绪莫名失落,沁雪抬起手腕看着那只金光闪闪的镯子愣神。
“小姐,您这镯子可真漂亮。”丫鬟夸赞。
沁雪反应过来,立即拉下袖子掩着。
丫鬟见她今日不想说话,便也不再调侃,直接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
沁雪随便扫了一眼,并没有食欲,她推开丫鬟,直接往大门走去,又吩咐了一个家丁,“给我备马!”
家丁不敢多问,迅速给她牵来了一匹马。
她是在成为侯府小姐以后才开始学的骑马,所以技术并不是很好,等一路颠簸到将军府,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这座大宅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宁静。
沁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跳下来就往里面走,丫鬟们来去匆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她随便抓住其中一个问:“府上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认出了她,连忙见礼过后哭丧着脸道:“老太君一夜之间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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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少宫主的cp出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