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明说自己去做什么,更不能明说要郎霆烈再多给费芷柔一次机会,这么一句含糊的让他再等等的话,尹南歌觉得郎霆烈不一定听得懂。
郎霆烈果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没去问。思绪一片混乱的他,只是说了句“你去吧”,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医生来了,给郎霆烈检查了伤口,又上了药。他身板结实,虽然皮肉绽开了,但没有伤到筋骨。
欧沛芝和容雅不放心他,把郎霆烈留在郎家住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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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也没觉得他有异常,除了精神有些恍惚。
可是到了中午,差人去房间叫他吃饭时,才发现他竟然烧到了四十多度,人早就昏迷不醒了。
从小到大,郎霆烈的身体就非常不错,就是在特种部队那样魔鬼般的训练中,他几乎都没怎么生病过。
可这一次,他彻底地病倒了,病得很重,也病得有些蹊跷。
做了各项检查,除了伤口有些轻微的感染引起的炎症,并没有别的情况。可他就是这样昏天暗地地烧着,睡着,一动不动,甚至连呢喃都没有,整个人躺在病*上像是死了一般。
欧沛芝急得血压直升,住了院。郎天翰和容雅也是急得白了好几处头发。
专家来了一波又一波,不是蹙眉就是摇头,不是惊讶就是叹气,把蒋甦、莫修和雷玄气恼得差点砸了医院!
到了第五天,在郎霆逸决定从国外请来专家团队的时候,郎霆烈突然像是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看着满屋子皱紧眉头、一脸忧愁的人,郎霆烈坐了起来,淡淡地问着。
“阿烈!”看到儿子醒了,站在一旁的容雅一下冲了过来,惊喜地紧紧抱住他,“你终于醒了!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说完,她又赶紧松开他,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回头看着其他人,仍有担忧,“好像退了一点,但还是在发烧。”
“你快检查一下!”蒋甦已经把医生拽了过来。一向温和的他,熬了这几日也没了好脾气。
已经见识过这些大个子男人的脾气,又知道病患的身份不简单,医生没有半点含糊,一边给郎霆烈量体温,一边通过呼叫器,召来了其他几个主治医生。
“我又没什么事,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郎霆烈看着挤了满满一屋的人,微微蹙眉。
“还说没事,你都昏睡五天了!”容雅眼睛红红地看着郎霆烈,“十几个医生都查不出你到底是什么问题,把你奶奶都急得病倒了!”
“奶奶没事吧?”郎霆烈不由问道。
“没事,只是血压有些高。我们怕她熬不住,就让她也在医院里住着,就在楼上的病房。只要你好了,你奶奶她自然就好了。”看容雅喜忧交加地说不上话,郎天翰把妻子扶到一边,自己不无内疚地说,“是爸爸不对,不该下手那么重……”
“爸,这不关你的事。”郎霆烈摇摇头,“……可能是没休息好,身体变弱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病倒,竟然还昏睡了五天。其实郎天翰打下的伤,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是痛,就算是伤口感染,治疗一下就好了,不可能会这么严重。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病。心病得太重了,身体又怎么好得了……
过了一会,医生检查完了,也都松了口气。
“已经在退烧了,其他情况也都良好,放心吧,只要稳定了就无大碍。”为首的医生紧绷了几天的脸终于敢笑了。
等医生走出去,对着满屋子的人,郎霆烈笑了笑,“都说我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不用都陪着我了。”
“尤其是你们,”看着自己的父母,郎霆烈的笑里不无歉疚,“头发都白了好多。”
“可是你刚醒,妈妈还想多陪陪你……”
“妈,”郎霆逸拉住容雅,“阿烈病了几天,身体很虚弱,这时候需要静养。你们就回去吧,别把自己再给熬病了。”
容雅想了想,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嘱咐了一番,和郎天翰一起回去了。
“你们也回去吧。”看着还站在房间里的蒋甦、莫修和雷玄,郎霆烈催促道,“你们几个大家伙挤在我的病房里,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都走吧。”
“会开玩笑了,说明你真的好了。”莫修笑着,走到郎霆烈的身边,看着他病到快要脱相的脸,又嫌弃似的说,“你现在的样子好丑,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
郎霆烈嘿嘿了两下,“我可不想做让你有食欲的人。”
“我确定,他活了!”莫修回头,一本正经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雷玄说,眼底却是浓浓的欣喜。
而一向冰山的雷玄,此时竟也有了暖暖的笑意,“狼头,你要是还那么躺下去,我们几个就打算拆医院了。”
“都回去吧,别跟阿烈抢空气了。”看着弟弟还是苍白无力的脸,郎霆逸知道他此时需要的是安静,带头往外走去了。
莫修和雷玄对郎霆烈点点头,也都走了出去。
“你也回去吧,医生都说我没事了,我自己可以的。”看蒋甦还站在自己身边,郎霆烈笑了一下,抬头看他。
“你真的没事吗?”蒋甦紧紧地看着他。
其实他们几个都知道,凭郎霆烈的体格和意志力,不可能因为挨几下就病倒,还病得这样不省人事。莫修和雷玄心知郎霆烈是有心事,但他们不了解,也不会强迫郎霆烈说。但蒋甦不同,他知道,也猜得到。
当知道郎霆烈因为伤了艾拉,被郎天翰用了家法时,蒋甦就猜到事情必定与费芷柔有关。也只有在费芷柔的问题上,一向冷静理智的郎霆烈才会犯下如此鲁莽的错误。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解释,更是让蒋甦担心,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没事了,都结束了。”
郎霆烈知道蒋甦心中所问,淡淡一眼,便回过头去,望着窗外的某一处,不再说话。
这一眼,太沉重,太悲哀,太决然,又太意味深长……
了解他的蒋甦又岂会不知这一眼的意思。
看着郎霆烈已经偏过头的后脑,蒋甦微微咬牙,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呆望了多久,郎霆烈终于收回了茫然的视线。
看到放在*头柜上的手机,他顿了顿,伸手拿了过来。
按亮的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电话。
忽地心中一喜,他飞快地滑开了屏幕。
不是,不是她……
三个都是尹南歌打来的。不是费芷柔,一个都没有。
也是,他糊涂了。费芷柔知道的那个手机号码他早就关掉了。更何况,在那晚的谈话之后,她怎么可能还找来……
尹南歌不是有事出去了吗?给他打电话是出事了吗?……不对,如果她真是出事,蒋甦不会什么都不说。她是特意找他的吗?……
拨出号码,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狼头,听说你病了,好了吗?”一接通就听见尹南歌在电话那头担忧的声音。
“醒了,没什么大碍了。”郎霆烈故作轻松地笑着,“你给我打电话是想确认我还活着吗?”
“听你这么说就放心了。”尹南歌松了口气,“对不起,因为手上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赶回去看你。”
几天前尹南歌就知道郎霆烈病重昏迷进了医院。她猜想狼头突然的病重必定与费芷柔有关。
本应赶回Z市探望的,可尹南歌知道,他这是心病所致。既是心病,就得心药医治,无关的人探望或是陪伴,对狼头来说,都毫无用处。
而这副心药,她快要找到了!
“你在哪,在忙什么?需要找人去帮你吗?”
尹南歌笑了一下,听上去有点兴奋,“不用人帮忙,我马上就回去了。至于我在哪,你猜猜?”
“猜不到。”头还在发烧,意识也还有些混沌,郎霆烈实在没有力气去猜尹南歌在哪里。
“我在R市。”
R市?……
这个城市对郎霆烈来说,又是天堂又是地狱,想回首,又不敢……
“你去那干什么?”他语气淡淡的,好似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方。
“等见面了告诉你。”尹南歌那边的信号突然变差了,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见她在说,“过两天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还没等郎霆烈问是什么好消息,那边就已经挂断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打过去。反正尹南歌说马上回来了。更何况,现在对他来说,什么样的消息都不是他期待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目光又不由地望向了窗外,渐渐迷离了。
此时的她,在做什么呢,还好吗……
心里有牵挂,有疑问,有猜想,可他知道,自己再不会去打听,再不会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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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你来了。”
“狼头。”
尹南歌再回到Z市时,已经是两天后了,郎霆烈也已经出院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她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看着郎霆烈面如死灰的脸色,低声说,“狼头,有时间吗?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虽然是疑问,但郎霆烈的表情没有变化,并不在意要去的地方。他看上去只是一具躯壳。
“去了就知道了。”尹南歌也不多说,看到郎霆烈的外套就搭在旁边的衣架上,伸手拿了过来,递给他。
郎霆烈犹豫了半秒,接过来,跟着尹南歌走了出去。
尹南歌的牧马人开出了郎霆烈的住宅小区,开过了主街大道,开到城市边缘的一个度假酒店。
下车,走进酒店,又上电梯。当两人在七层停下,走在住房部的长廊里时,尹南歌开口说话了。
“狼头,一会让你见几个人。”
顿了一下,在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时,尹南歌一边开门,一边说,“跟费芷柔有关的人。”
费芷柔?
一直面无表情的郎霆烈,终于有了反应,不可思议地看着尹南歌,不明白为何她又和费芷柔牵扯在了一起。
可是,他还没发问,在看清坐在房间中央的那个人时,更加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怔住了……
“费燕娜……”
太震惊了,郎霆烈不由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怎么会在这里?”一秒过后,郎霆烈看着尹南歌,眉心微蹙。不只是疑惑,也是厌恶。
“我带她来的,想让你知道一些事。”尹南歌走了过去,在费燕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示意郎霆烈也坐过来。
略顿一会,郎霆烈也跟了过去。
“郎组长……”原本一直低着头的费燕娜看了一眼郎霆烈,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浑身颤抖,眼神落魄又凄凉。
她掩饰得很快,但还是让郎霆烈一眼看到她左眼角的伤,青紫了一大片,唇角也是破的,还有未痊愈的血痂。
原本风情傲慢不可一世的费家二小姐,沦落成如今的模样,确实让郎霆烈很吃惊,虽然他丝毫不同情她。
“我在R市时遇到她时,她刚遭受了一场家庭暴力,从家里逃了出来。她不敢回家,求我保护她,我就把她带来了。”尹南歌偏头,看着郎霆烈,“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她当面向你说明。因为那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说完,她又看着费燕娜,淡淡地说,“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你自己说吧。如果还想有人能够保护你,就不要说谎,一五一十的,我们只想知道你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费芷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尹南歌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郎霆烈忽然心跳加速了,呼吸却又慢了几拍,拳头紧握,死死地盯着费燕娜。
他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在已经听过很多次、确认过很多次之后,对于这个问题,他还会再听到什么。
大脑告诉他,应该离开。既然都结束了,就不要再去听,再去想。
可是身体动不了,心在告诉他,自己应该听下去。
因为这个人是费芷柔的亲姐姐,又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费芷柔的事情。
即使不抬头,费燕娜也能感觉到郎霆烈猩红的目光,她艰难地吞咽了一口。
嘴角的刺痛让她更真实地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已经自身难保了,何必再去操心别人的事,让她说就老实说吧,只求能有个安全的舒适的去处。
“芷柔那件丑事出了以后,费家也不好过。尤其是我,跟翟镐表哥的事情就完全吹了。费家的产业受到打击,爸爸为了整合资金,把我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一个暴发户……那家伙就是个*,天天打我,还……”
“你的事情我没兴趣,说你妹妹,说费芷柔!”郎霆烈冷冷地、不耐烦地打断她,略微喘息的语气里尽是焦躁。
“……哦。”被吼了一声,费燕娜剧烈地打了个哆嗦,看来以前受的惊吓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