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文声音沉重:“在下走南闯北,广交豪杰,在各处都有朋友,平卢的老友来信说,安王已经准备好了后手,随时会给河东致命一击。”
“而长安更是传出风声,陛下即将派出大臣前来河东助战——他们虽然没什么战力,但却手握天子敕令,有判定是非善恶的资格,到时阵前宣读河东节度使的罪状,对士气民心将会是莫大打击!”
钟昧漓张了张嘴,这两个消息份量可不轻:“此事当真?”
周传文道:“千真万确!所以在下打算收集财货,做好离开的准备,所谓狡兔三窟,准备好退路总是没错的。”
钟昧漓沉默了许久,苦涩道:“好一个狡兔三窟,周兄是妙人,还有退路,我们河东可就没有了!”
周传文目光一闪:“河东没有,少尹却有!”
钟昧漓皱眉:“周兄何意?”
周传文道:“其实河东一直都有第二个选择,没有选择的,是河东节度使!”
这意思已经分外明确。
钟昧漓目光深邃:“陇西郡王可是惊才绝艳、前途无量之人......”
周传文笑了笑:“论惊才绝艳、前途无量,陇西郡王能跟安王相比?”
钟昧漓又沉默下来,他再是看好李克用,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传文继续道:“再者,安王代表的可是朝廷,有大义名分在。”
钟昧漓一时没说话,周传文也不再出声,两人就此沉默下来。
忽然,钟昧漓看向周传文,目光锐利恍若刀剑,要将对方看得通透一般:“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传文笑容依旧醇和:“商人。”
“可不太像一般的商人!”钟昧漓寒声道。
周传文笑容灿烂了些:“一个狡兔三窟的商人,自然在朝堂上也有故交。对天下人而言,这天下最大的退路就是朝廷,在下岂有无视之理?”
钟昧漓眼神阴沉:“你果然是朝廷的人!不,你是安王的人!说,你接近本官,到底要图谋何事?”
看他的架势,只要一言不合,就会让周传文走不出这房间。
周传文收敛笑容,正气凛然,肃然庄重道:“在下是朝廷的人,难道少尹就不是?这天下是大唐的天下,臣民是大唐的臣民,效忠朝廷,难道不是你我本分?”
他微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倍感亲和,但他大义凛然的时候,却如渊渟岳峙,自由一股让人敬畏叹服的正气。
不急不缓饮了口酒,周传文看向眼神变幻不停的钟昧漓:“至于在下为何会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救少尹!若是没有在下,少尹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正是因为有在下,少尹日后才能大展宏图、光耀门楣!”
这句话,说得睥睨霸道。
钟昧漓脸色一变,怒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敢说救我?!”言罢,他突然伸手虚抓周传文!
一只灵气凝结的九尺大手,携风带电,转瞬就到了对方面前。其威势之强,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对方就会被捏碎!
这一下,钟昧漓的修为暴露无疑,竟然不是常人熟知的炼气四层,而是已经触摸到练气高段门槛的练气六层巅峰!
原来他一直都隐藏了实力。
周传文坐着一动不动,好似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只有嘴角略微动了动,似是不屑。他一挥衣袖,就如佛去灰尘一般。
那只九尺大手,嘭的一声轻响,刹那间烟消云散。
本欲暴起的钟昧漓,骤然感到身上压下一座大山,重重落回坐席,再也动弹不得。
这让他惊愕万分,对方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根本就不是他能抗衡的。然而练气高段的修士,已经具备出任节度使的资格了,又怎会是一介商贾?
钟昧漓言语艰难:“你......你......”
周传文笑容恢复温和,只不过眼神却已变得有些玩味:“现在少尹觉得,在下有没有救你的资格?”
钟昧漓额头冷汗直冒。
他出手,自然不全是被对方激怒,想要教训对方。更多的,他是要试试对方的深浅,看看这个来历不凡的家伙,到底有没有说大话的资格。
事实证明对方有。
既然有,那局面就扭转了。
对方代表着朝廷,甚至很有可能代表的是安王!
大战胶着,形势对河东不利,战果如何难说得很。但至少,眼下是安王攻掠了河东十余州县。
钟昧漓如果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给钟家留条后路,也学一学狡兔三窟的本事,此刻该当如何,就得好生掂量掂量。
周传文收起威压,钟昧漓感到身上压力消失,然而他心头的压力反而更重。
片刻之后,钟昧漓起身离座,认真严肃的向周传文行礼:“周兄有何吩咐,只管说来,下官若能办到,绝对不会推辞!”
要给自己买一条后路,当然得先付出代价,递一条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