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掩嘴笑道:“城里的大夫,难道还比宫里的太医强?”
郭雅心无奈地看着她,把手炉放进她的毯子里,轻声道:“听说昨天皇上见了云昭和季辰,然后便下了圣旨。”
绮罗的心一紧:“叶家果然……?”
郭雅心点了点头:“本来是重罪,男丁都无法幸免,但季辰因检举有功,逃过一劫。加上明年是太后娘娘的大寿,皇上为给太后积德,只下令斩几个主犯,其余的人全部流放到通州海岛。”
通州海岛是关押改判的死刑重犯的地方,非遇大赦,永世不得离开。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但是亲耳听到,绮罗还是觉得心情沉重,只怕叶季辰和叶蓉心里都十分不好受吧。
郭雅心看着绮罗,轻声道:“云昭一出来恐怕就要来见你……皎皎,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两天绮罗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她跟陆云昭认识了近十年,不可能没有感情,甚至她一直把他当成未来的夫君,想要对他好。可她不能那么自私。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获得一个受人尊重的位置。若是她执意要嫁给他,不仅是王绍成,还有林勋都不会放过他,这必将改变他原来的人生轨迹。陵王说得没有错,她帮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她不想心怀愧疚地过一辈子。
“娘,我已经决定了。”
郭雅心知道绮罗从小主意就大,决定的事很难更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马车行到翠山脚下,忽然停住,有个衣着褴褛的人拦在马车前面乞讨。护院要赶他走,郭雅心心善,让护院给了那人一些钱,马车得以再次驶动。绮罗不经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马车旁边走过。
她叫道:“拦住那个人!”
正在掂着钱的人一惊,下意识地撒腿要跑,可是护院把他团团围住。他吓得跪在地上拱手讨饶:“饶命啊,小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啊!”
郭雅心不解地看着绮罗,绮罗挣扎着要下车。郭雅心连忙喊了宁溪过来搀扶:“皎皎,你怎么了?”
绮罗没有回答。她心里有个疑问,一定要弄明白。
宁溪扶着她,缓缓走到那个人面前。绮罗仔细看他的脸:“你是应天府来的?”
那人看着眼前天仙一样的姑娘,有片刻的失神,怔怔地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他没见过这位姑娘,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来历?
“十年前,你在应天府绑过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子,她戴着珍珠绒帽,你还记得吗?”绮罗问道。这么大的事,哪怕过去十年,想必也会印象深刻。
男人愣住,下意识地摇手否定。绮罗严肃地说:“不用狡辩,我认得你脸上的胎记,识相的话,快些承认。否则送到官府去,你要吃不少的苦头。”
“你……你就是那个女孩?”男人仔细打量绮罗,然后趴在地上说,“小姐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收了人的钱财替人办事,一切,一切都是那个人主使的!”
郭雅心急声问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当年的事情,朱明玉查了好久都没有线索,应天府也没再发生过同类的案件。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掳人者是什么目的,怎么会消失无踪的。
“就是那个来救小姐的人啊!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他还教小的怎么逃脱官兵的搜捕!”男人磕头道,“否则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掳知府大人的独女啊!”
郭雅心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绮罗却很镇定,这么多年,她只是要知道一个真相罢了。她在心里设想过这个可能,那件事,让陆云昭彻底赢得了朱明玉夫妻的信任,也让她把他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说过没办法做到双手干净,在最底层挣扎求存的人,必须要不折手段地达到目的。所以,她不怪他。
“你走吧。”绮罗平静地说。
男人没想到绮罗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还跪在地上发愣。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点消失!”
男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又拜了下,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怎么会是云昭?”郭雅心按着胸口,只觉得这个真相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对绮罗好,才想把绮罗嫁给他。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他为了得到他们夫妻的帮助和绮罗的信任,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场劫案。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十一岁的少年,心机却太可怕了。
回去的路上,郭雅心都没有说话。绮罗拉着她的手说:“娘,就算表哥利用过我,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好,也足够抵消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郭雅心摇了摇头,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可她这么多年看着陆云昭和绮罗过来,真心假意还是能分辨的。的确,就像绮罗所说,就算最开始陆云昭动机不纯,但后来,绝对是用了真心的。
“反正我和表哥的婚事也不成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绮罗安慰道,“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爹,由娘来定夺。”
其实朱明玉为官多年,未必想不到这其中的蹊跷。只不过有时候男人的眼界跟女人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事到如今,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府之后,绮罗闭门谢客,安心静养。很多人都送来了慰问的礼品,包括施品如和苏从修。曹晴晴更是亲自登门,一见面就数落她:“你说你是不是该去寺庙里上个香?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
绮罗让宁溪去泡茶,笑道:“我也打算正月里去大相国寺上香,到时候约你一起去。”
“好啊!不过,绮罗,”曹晴晴凑近了一些,“我最近听到很多人说你要跟云昭哥哥退亲,嫁给勇冠侯,是不是真的?”
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绮罗如实说:“我的确打算跟表哥解除婚约,至于跟勇冠侯的婚事,还没定。”
“为什么!”曹晴晴叫了起来,“云昭哥哥那么喜欢你!他们都说你攀高枝,云昭哥哥出了事,你就把他一脚踢开。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绮罗苦涩地笑了笑,不知要怎么跟曹晴晴说。
这时,宁溪低头进来,快速地说:“小姐,表公子一定要见你,下人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