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吕布身子微微挺直,看着赵温道:“司徒公这是教本官如何做官?”
“温侯也不能保证自身长盛不衰!”赵温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又如何?”吕布收回了视线,澹然道:“本官是个粗人,只认死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新法大家都是认可的,那就照章办事,莫要根本官弄这些虚的,本官不懂什么为官之道,但这许昌数十万百姓都在这儿看着,如此大势,又是民心所向,若是最终曹操了事,于司徒公自然没什么,但于本官而言,本官威严何在!?”
“好!”赵温起身,叹了口气道:“温侯为官清正,温佩服,既如此,本官也无颜面在此多留,告辞!”
“送客!”吕布没有起身,挥手道。
赵温离开了,先后又有几员官员过来,为了给他们足够时间,楚南特意将处决时日推到了三天后。
司徒府,赵温有些颓丧,兄长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其他都好,就是贪财了些,对于他这个阶位来说,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就这点儿事儿,却成了催命符。
说实话,赵温真的有些后悔了,他想过吕布会报复,罢官也好,杀人也罢,其实对吕布来说都是有害的。
一个势力是否能长久,军力、人才这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得有规矩,吕布怎么报复,都是对规矩的冲击,这规矩一坏,人心自散,所以赵温并不担心吕布暴起杀人,反而有些期待他这般做。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吕布这次是直接以桉件入手,杀人有理有据,不但挑不出毛病,更得了民望。
同样修的是浩然之气,赵温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几日身上所聚拢的民望下降,甚至有丝丝民怨出现。
不但没打击到吕布,反而将他们给拉下去。
“家主,许昌县令张祎求见。”管家进来,对着赵温一礼道。
赵温本不想见,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这事儿的根源在张祎身上,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张祎想恢复旧制,准确的说,是想恢复士权,而吕布打的就是士权,这也是张祎本该是吕布的人,却站在士人这边的根本原因,双方理念本就不合。
张祎捧杀宋彬的手段,也不可谓不高明,可惜被吕布那边看穿了。
如今这件事……救人赵温是不指望了,但他不希望继续下去,如果吕布继续清查下去,本就被吕布洗过一遍的中原士族,恐怕要经历新一轮的清洗了。
张祎有些失魂落魄,见到赵温时,更是直接跪下,对着赵温叩首道:“司徒公,张家三脉单传,不能绝在下官这一脉,求司徒公救救我儿!”
他知道,求吕布是没用的,宋宪那些人就不可能答应,只能来求赵温。
赵温看着张祎,叹息道:“今日我已去过吕府,我那从子怕是保不住了。”
张祎闻言,面色惨白,连赵温都保不住自己的家人,自己……如何能,哀求的看着赵温:“司徒公,当初此事,也是……”
话未说完,赵温已经将他打断!
“闭嘴!”赵温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阴冷下来,看着张祎道:“此事已经牵扯了太多人,那吕布……温侯之所以迟迟不斩,不是心有顾忌,而是要看我等如当日他一般苦苦挣扎,我等的目的本质是废除新法,但没想过要人命!”
“但那吕布根本未曾真心救人!”张祎咬牙道。
如果吕布诚心想保人,又怎会真的救不出来?
“这才是最可怕的!”赵温叹息道:“吕布是坚定要推行新法,哪怕自己人死也在所不惜,而且他将部下仇恨转嫁到我等身上,如今吕布部将,尤其是那宋宪,最恨的人,恐怕就是你,其他人尚有一线生机,但令郎恐怕……”
张祎闻言,面色苍白的软倒在地上,这一刻,他是真后悔了,本来他是吕布的人,有大好的前途,许昌县令可不是一般县令可比,但就为了未来不确定能否到手的权利,生生的将自己摆在吕布的对立面,成了士权与吕布相争的马前卒。
此刻回想起来,这事儿原本跟自己无关,却自己凑上去。
现在他算看清楚了,自己这许昌县令是做不久了,这辈子可能再无入仕机会,而且还赔上了自己儿子一条命。
千般苦涩此刻涌上心头。
“张县令,此事不能继续下去!”赵温低头,看着张祎,神色缓和道:“因你而起,也该因你而终!”
张祎闻言,身子一颤,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赵温:“司徒公此言何意?”
“要平息吕布怒火。”赵温起身道:“就当有人牺牲,此事因你而起,你可明白?”
张祎懂了,这是要让自己用命去添,当即起身怒道:“司徒公,下官敬你,但……”
赵温打断他道:“莫要再说其他了,吕布不可能再容你,张县令莫非是要不融于天下?”
张祎怔怔的看着赵温,赵温却没再理他,径直回了后堂,只留下张祎一人软倒在地,无神的看着赵温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