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长椅上的掌柜与倚在柜台边的两三个老常客唠起了家常。
“就在昨晚,来了两波人,看起来都是外地的。”掌柜的用竹签剔着牙,翘着一条腿兴致勃勃道,“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把脸裹得严严实实,但那副装扮,那一身的黄沙,出手就是金豆子,炎国沙漠那边来的准没错。”
“第二波呢?”有不少人在旁边捧场道。
“第二波是群南越蛮子,穿金挂银,更叫一个阔绰!”牛掌柜夜里费了老半天才把柜台上的银子抠出来,直到现在还揣在怀里。
“不愧是牛哥,只做大生意!不知赚了多少?”一位油光满面的中年商贾伸出肥乎乎的大手,在掌柜的身上拍了拍。眯缝的豆眼,透着骨子里的狡诈。
牛掌柜大嘴直咧,显然赚了不少钱。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表现出他一贯的多疑道:“不是我多嘴,张员外,那第二伙人出手虽也大方,却古怪得紧……先是名高个子的男人,怀里抱着个白得跟鬼似的女人,估计是他的老婆。后头还有个小妾,眼儿媚得像只狐狸精!后头跟了几名跟班,拖家带口的。今儿一早起来,他们在堂内用饭,后头米店路过的老赵就这么对那漂亮婆娘多瞟了几眼,你猜怎么着?那婆娘脾气倒爆,两根手指就这么一拎一摔,老赵便飞到对面的王记棺材铺里去了!”
“哈哈哈哈……”柜台前笑声一片。
“老赵啊老赵,到老死性不改!”张员外旁边,一个山羊胡子的瘦老头儿道。
掌柜的笑了一阵,账本翻到某一页扬了扬,“大伙儿都知道,俺家可是最规规矩矩的客栈,往来住店都得先登记。您瞅瞅,这就是那伙人登记的名目。俺说这写的都是啥,那凶巴巴的漂亮婆娘却瞪了老子一眼,叫俺少管闲事!俺可不想像老赵似的被扔进棺材铺,只得任那群蛮子胡闹。”
山羊胡子接过账目一看,但见整页纸上有好几个黑色的方形记号,似乎是用印章盖上去的,下面不多的空白处拥挤地写着五间房与其支付的银钱数。
“这印章倒也算别致……”山羊胡子刚喃了一句,账本便被人劈手夺去。
各人回首,见是名三十来岁的粗豪汉子。汉子一身短打扮,身后跟着六七个年纪比他略小的白衣青年,有男有女。一少年越众而出道:“文师兄,怎么了?”
待一瞟账本,不禁掩口惊呼:“南越摄魂师!”
姓文的粗豪汉子狠瞪少年一眼,沉声低喝:“鲁师弟慎言!”
话音未落廊上便传来一声冷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容色艳丽的薄衫女子足不沾地般从楼梯上飘飘而下,衣袂带风,乌黑的发散落及腰,浑身的银铃银环叮当作响,未抹半点脂粉的面庞却天生妖媚惑人。
“就、就是她!”牛掌柜舌头打颤,不知是惊艳于女子的美貌,还是惊惧于其可怖的身手。
妖艳女子目不斜视直走到柜台前,瞪着掌柜的道:“去把城内最好的大夫叫来,限你一个时辰,否则后果自负!”
说着右手在柜台上重重一拍,再次将一枚硕大的金珠拍得嵌入柜台中,一拂手就欲扬长而去。
然而身前人影一晃,姓文的汉子已然拦在面前,一拱手道:“姑娘好俊功夫,可否留下名来?”
妖艳女子眯眼斜睨,冷生生道:“你我非敌非友,今后也未必再见,为何要打探我的身份来历?”
“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又见姑娘露了这么一手,好歹也要领教领教高招。”姓文的汉子道,“在下乃是青龙阁大弟子文寿,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薄衫女子漠然一笑,足尖点地向左虚晃一招,待文寿攻来之际拔地而起,一掠飞入三丈高的楼梯长廊,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冰冷而透着诱惑气息的嗓音穿过大半个厅堂传到文寿的耳畔:“和我动手,你还不够资格。”
粗豪汉子问声色变,师兄弟几人拼了张空桌围坐一周,文寿一个人闷头喝酒。不多时,店内进来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楼上赶下两名穿着同样单薄的男子,携大夫直奔屋中而去。
但没多久,只听一声巨响,老大夫便被砸出门外,沿着楼梯骨碌碌滚了下来。
伴随着大夫的惨号声,屋内传来男子的叱骂:“庸医误命!”
堂内众人相顾失色,赶忙过去扶那摔得七荤八素的老大夫。
见此一幕,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丁若羽收回了老大夫滚落时垫在他身下的风盾。
看来那群南越人,八成是要去对付吕贤达的。她再侧过脸看了青龙阁的弟子们一眼,没有一个眼熟的,不知这群人突然来此,又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