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可用不到陈知州审案,盗窃的小案子罢了,八成是通判大人审理。”
提起“通判大人”四个字,桑拂月不由冷嗤了一声,一副很看不上眼的模样。
桑拂月有这个态度,常敏君和桑拧月也不奇怪。毕竟对于通判大人的所作所为,他们也是知道些的。自家的产业化作真金白银都流到了他府里,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真若是之后再发现他不妥,慢慢收拾就是。如今处理家中的杂事还来不及,就先不理会这些官场中的蛀虫了。
三人又算了一笔账,若是该还的东西都还回来,那这十多年到底损失有多大。
其实若是都以真金白银来算的话,大抵是没吃亏,反倒是赚了的。毕竟那十倍的赔偿,当真是好大一笔银钱。
但有些东西却远不是金银能衡量的。
就比如,桑家几代人费劲心力养了几百个出书的文人,如今全都没了踪影。这是桑家书肆能在晋州立足的根本,可这根基被掘了,那桑家要再回到往日的荣光,怕不得几十年的路好走。
另外,造纸作坊和印刷坊也垮了。桑家掌握着好几种纸张的制造,有一种彩笺纸,纸张细滑如婴儿的肌肤,且韧性佳、吸墨性强,在阳光照耀下,会发出温润的七彩光线。这种纸张最为闺阁千金们喜爱,当初曾远销到京城,也曾因为需求量太大,供应跟不上需求,一度导致一纸难求。
而桑家的印刷作坊也已经有了彩印,且彩印的稳定性高,色彩也较为绚烂。经由桑家彩印出版的书籍,价格虽高,但插图栩栩如生,可读性更强,备受豪门贵妇和幼儿们的追捧。
桑家还有祖传的制作毫笔和墨锭的技术,如今技术秘诀还在,可掌握技术的熟练的工人已经寻不见了。
当然,上述桑家诸多秘技,诸如彩笺纸等如今市面上还有销售,却是出自吴家;彩色印刷技艺也更新换代,如今逐渐趋于成熟,可领头的是何家。
任何一门技术,当他还是个秘密时,就能创造出无穷无尽的价值。而当它被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人知晓,那么,他将不再是秘密。
桑拂月提起这些,就和常敏君与桑拧月商量,“不如将这些技术公之于众?”
常敏君看向桑拧月,在这件事情上,最有发言权的,其实应该是妹妹。
但桑拧月自己尚且愧疚与没有保存好这些祖宗留下来的财富,如今既已到了这个田地,似乎也确实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便颔首说,“大哥安排就是,技艺需要翻新进步。当初爹也说过,等条件成熟,就将这些手艺一一传出去。”可惜,爹爹没有等到那天。
三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嬷嬷们就过来催了。午饭已经热了两遍了,即便如今天热,吃些凉的也无所谓,但是菜失了原本的味道,就不好吃了。
三人这才止住话题,移步去用膳。
之后几天时间,桑家人依旧很忙。
当然,忙得是桑家的管家和管事,至于为首的几个主子,倒还算闲散。
那些曾经占了桑家财产的,这几日都忙着去衙门将占有的财产转回到桑家名下。衙门里为此特意准备了一间班房与十多个小吏一道忙活,就这也忙了整整两天,才将该登记造册的都登记造册完毕。
而被罚没的银钱,自然是需要先到衙门里备案,然后再由衙门的官员转交到桑家人手上。
于是,这些天衙门里热闹的不得了。而百姓们最是爱凑热闹,就守在府衙门口,随着一个个小厮的进进出出,不住的指指点点。
那些个大箱子啊,里边装的可都是金银财宝!若是捧着小匣子,那不用说,匣子里都是银票!
这么大笔数额的进出,连衙门都不得不慎重。也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免责任,衙门的人只充做中人,验看过金银的数额对得上,便直接将匣子转交到桑家人手上。
而桑家人接过去后,若是银票,就直接送回府里;若是金银等实物,就去最近的钱庄换成银票……
忙忙叨叨了三天,一切都交割清楚了,而桑家此时的家财,那数额着实庞大到让人震惊的地步。
常敏君看见那用大箱子装起来的银票,都有些呼吸困难。她真情实意的感叹了一句,“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样的婆家啊。”
桑拂月就臭屁的说,“早跟你说过,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常敏君啐他,“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你也不看看,这其中有一两银子是你挣得么?这些都是祖宗留下的余荫,你倒好,看着不羞愧也就罢了,你还自得上了。”
桑拂月就很光棍的说,“我怎么不能自得?若不是我如今出人头地了,你以为这些东西这么好要回来呢?再说了,若不是我如今这身份在这压着,你以为衙门的惩治力度会那么大?你以为这罚银真能落到咱们手里?”
桑拂月给了她一个“媳妇你可真天真”的眼神。这眼神惹的常敏君没好气的翻他好几个白眼。不过她也知道,相公虽然没正经,但这话说的却再真实没有了。若是他们无权无势,不说这些东西能不能顺利要回来,就说这些罚银,怕是衙门里也要吞个七七八八。
想到罚银,常敏君和桑拧月就开口,“不是说要送些给州府衙门么?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多少你看合适?”
桑拂月思考过后,就回了个数字。不算多,当然也不算少,万两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要贿赂那个,而是因为桑家后人离家已久,如今因为州府老爷们秉公办事,为桑家的旧案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们心存感念,想为老家做些事情——名义上就是,这些银子是捐来为家乡建设做贡献的。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至于最后这些银子最终花用在哪里,又有几分真的能用来造福百姓……三人都没报多大期望。
总归若真想做些好事,等父母祭日的时候,他们自己做来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衙门的官员身上,很大可能就是没戏。
三人商量着这些,也没避讳雷战三个小子。不过三小孩儿如今可没功夫听他们絮叨些有的没的。他们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对着那一大箱子银票,眼睛狂冒金光:发,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