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以为周氏的谋算没有成功,毕竟大哥不是好女色之人,而那之后大哥的表现又太过云淡风轻。
可若是那天真的没有发生点什么,桑氏何至于当天就出了侯府,直接住到了外边的宅子里去?
是了,指定是那天大哥就与桑氏有了肌肤之亲。这才让他们之间有了联系。
只是他们保密工作做的好,所以才让阖府的人,都没有发现一点猫腻。
想到了这里,沈廷澜一颗心愈发沉重。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什么滋味都有。
但是,不应该的。桑氏与他从来就没甚渊源。两人不过是在府里见过几面罢了。怎么她要与大哥成亲,他心中如此滋味难言?
他失态了。
沈廷澜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沉沉的垂下头来。许久后才说了一句,“大哥的意思,我懂了。”
且不说周氏做的恶,还有多少是他没发现的。只说大哥一心要迎娶表妹过府,那作为曾经陷害过桑拧月的至亲,周宝璐还有何脸面在这府里继续待下去?
若她是无辜的也就罢了,偏偏不是。
她不无辜,她就是主动作恶。于是,这个人愈发留不得……最起码,不能让她留在侯府,和大嫂共处一室。
沈廷钧拖着沉沉的脚步出了书房门,而后径直往三房所在的听雨阁走去。
路上恰好碰见从府外跑进来的荣勋和荣熙,小哥俩赶紧站住脚,和三叔打招呼,可沈廷钧的注意力全不再他们身上。
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便和游魂一样,继续往三房走。
荣勋和荣熙目送三叔离去,两人面上都露出狐疑的神色。
荣熙是双胞胎中的老二,相比荣勋来说性子更活泼些。就见他探过头问大哥,“三叔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之前咱们在祖母房里,给祖母请安时,三叔不是还好好的么?”
荣勋就看看三叔来时的方向,小声道:“三叔是从大伯书房过来的。”
荣熙露出个心有余悸的表情,“三叔指定是被大伯说教了。”
荣勋摇头,“长辈的事情,咱们不要胡说。”
“我才不会到外边乱说,我顶多就是把这件事告诉爹娘……”
小哥俩悄声说着话,往二房所在的世安苑去了。不过这次相比起方才,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就连脚步声,都更轻快了些。
不说这小哥俩去了二房后,如何与他们的父母说方才的见闻。只说沈廷钧魂不守舍的回到听雨阁,周宝璐看他这面色铁青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也唬了一跳。
她不想过去触沈廷澜的眉头,但这房间中,丫鬟婆子们见势不对,早就走的一干二净。也因此,即便千不愿、万不愿,周宝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温柔小意的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可是碰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亦或是母亲说教你了?”
周宝璐只知道沈廷钧用过早膳后,去鹤延堂给老夫人请安,之后的事情她根本不知晓。
这次她从家庙回来后,也殷勤的侍奉过老夫人一段时间,想扭转老夫人对她的印象,让老夫人重新对她欢喜起来。
但是,她做的都是无用功。
老夫人摆明态度就是不喜欢她,也不想看见她,甚至她连话都不乐意与她说。只让三郎传话来告诉她,以后再不用去鹤延堂伺候了。
不说周宝璐从沈廷澜嘴里,听到老夫人那些无情的话后,有多羞愤欲死。只说虽然不能继续刷老夫人的好感度,但她如今住在府里,老夫人也没撵她、催她、送她回家庙去,就这,就让周宝璐由衷松了一口气。
能回到侯府就好!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在府里的处境也更艰难了一些。但只要能继续呆在府里,她就能徐徐图之。她想要的东西,总有一日能抓在她手里。只要荣安成了这府里的主子,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周宝璐本就打定主意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些时日她也确实比以前更谨小慎微,妥帖周到。
沈廷澜虽然一直对她冷着脸,但看在荣安的面子上,到底从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驳过她的面子。
但是,这次她不过是走上前,想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竟是被沈廷澜直接后退一步躲开了。
周宝璐面上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怎么了,是心情不爽利么?夫君不妨与我好好说说,指不定我还能开解开解你。”
沈廷澜不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这眼神透着无尽的压力,让周宝璐一颗心惴惴不安起来。她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再次强撑起笑脸,错过方才的话题不提,而是说起了儿子荣安。总归不管何时说起荣安,都不会出错。“……方才那孩子还念着你,在这儿吵吵个没完。我嫌他太絮叨了,让他写大字……”去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廷澜直接打断,“周氏,你除了给表妹下药,可还做过别的什么恶事?”
周宝璐心惊肉跳,慌乱之下,嘴唇险些被牙齿咬出血。
她给桑拧月下药?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怎么今天又翻出来了?
再说,她不是都已经受过惩罚了么?
想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丢到那深山老林的家庙里清修。那边没有外人进来,只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整天看着她。
她们吃斋念佛,日子过的清苦,她去了以后吃的也是青菜豆腐,住的是厢房陋室。衣裳要自己洗,被褥要自己换。每天听着山上的野兽嚎叫,她不止一次害怕自己会被野兽吞进腹中,尸骨不存。她也不止一次动过逃跑的心思,想要寻到儿子或父母求助。
但父母远在千里之遥,她去了那么多封信,他们也没有过来替她张目。而荣安太小,不用想也知道,她一离开,他就会被老夫人抱过去亲自抚养。
她见不得父母儿子,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硬,之后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是以,即便日子能苦出水来,她也都咬牙撑了过去,且成功挨到沈廷澜过去接她的那天。
他既然去接她了,便是将她之前的过错揭过去了,那有何苦此时再提?
而且仔细回味他方才的问话,他问她除了下药对付表妹,可还做过别的恶事?
那恶事可多了去了。
先不说早在徽州时,她撺掇母亲,从桑拧月姐弟身上捞了许多不义之财;只说之后她使了一招“姐妹换亲”的计谋,成功让桑拧月替自己嫁给了注定早死的王文举;随后她还打压、陷害原本要在徽州出名的闺秀,让她们的人生惨淡收场,她则扬下大好名声;进京后,因为有老夫人看着,侯爷的规矩也更严苛,她到没做下太大恶,只是将原本沈廷澜房里那些长相貌美的丫鬟们,全都排挤出了三房,把他们送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