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严禁皇亲国戚参政议政,驸马就是更是难为。一旦尚公主成了驸马,就意味着此生再也不得入朝。
“作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秦清语气严厉道,“公主聪敏可爱,又深得皇上宠爱,多少人想当驸马还不可得。你那可笑的想法和显贵的驸马相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收复河山,迎回二帝,如何就是个笑话!”秦清不敢相信父亲竟然将此当作一个笑话。
秦清冷冷一笑,轻哼了一声后道:“迎回二帝……那当今皇上就成了什么?你的想法竟然如此可笑。”
他仿佛陷入沉思后,把玩着桌上的孔雀石小纸镇,继续说道:“何况如今皇上子嗣有碍,虽过继了三皇子,却也是防着。无论未来三皇子是否被立为太子,只要你成了驸马,我们秦家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你是我们秦家嫡长子,未来的家主。你的责任就是护着我们秦家基业。当年你要从戎,我虽不喜,却也应承了你。如今就当是你对为父的回报罢。”
秦清自知辩才远不如父亲,他即使心中凄惶,喉头发紧,却无法反驳,只能冷笑道:“父亲您大概忘了我还有个克妻的名声。”
秦业却对此不以为意,道:“不过是那些女子福薄才连累了你。”
“那如果我已有心仪之人呢?”秦清不甘心,很不甘心。
“哪家小姐?”秦业很诧异,他这个儿子几乎可以说是以伍为家,几时能认识什么小姐?
看到父亲这般反应,秦清却犹豫了起来。他肯定自己是对姚家二小姐起了心思,一心想娶她为妻,同样他也清楚姚大人和父亲多有不合,甚至有几分势不两立的意味。姚大人和父亲又如何会同意两家子女结亲?
秦清表情凝重,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秦业却是有一丝了悟,不管是谁,看来是不好说或是不能说的。他对这个儿子感到失望。秦业不确定是否应当将秦家交到他手上,或是说交到他手上的秦家是否还能依旧荣光。他挥了挥手,让秦清下去。
“父亲,我……”秦清仿佛下了决心般。可是他刚想说就被秦业打断。秦业道:“你下去吧。”
秦清无奈,只得行礼后退下。
在寝室里等了一炷香的秦夫人王氏,在听到她家老爷是宿在外书房时,略略舒了口气。可是当听到寻香说老爷同长子密谈多时时,她那口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老爷找秦清,谈什么?朝事?还是家事?无论什么,却都是避了她的儿子秦源。这让她心口堵着慌,烦恼的脑仁儿疼。寻香很有眼力见,见夫人揉着太阳穴,忙找了青草膏帮她按摩舒缓。
秦夫人折腾了半宿才能勉强睡去。
而寒山居的秦源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他并未起身,依旧躺在床上,心中思量着,父亲单单只叫了他而并未叫自己前去,那必然不是为了朝事。不是朝事,那就是家事。
家事?
家事。
家事……
秦源心想难道又要给他安排亲事了?他在脑中将可能的人选过了一遍,都觉得不大可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那位吧……秦源咧嘴一笑,眼神冰冷且有些恶毒。
父亲,您可真是事事为他打算,连万一的退路都给他找好了。同样都是儿子,那我呢?
夜里的夏风吹走炎热,却吹不走秦清心中的苦闷。从父亲书房走回寝房时,他想了很多。
在很多事情上,他的脾性都更肖蒋家人。母亲离世前曾用她那双枯瘦的手摸着他说:“清郎,都说外甥肖舅,你的脾性和你舅舅是一模一样,心肠好也心肠软。以后可如何是好?可能护着你妹妹?”那时候妹妹漱玉年纪尚幼,还不知事。他虽年长些,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后来母亲走了,带着满心的担忧的走的。他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看着一旁只知道同乳母要糖吃的妹妹,心中痛苦且有些茫然,不知未来到底如何。
一年后王氏就被扶正。漱玉被王氏带在身边教养。他暗暗观察着,发觉王氏对漱玉并不苛责,也不是捧杀,心想或许是她们也有几分缘分吧。母亲说他心软,他就渐渐让自己冷硬起来,通常是不苟言笑的。相较二弟秦源灿烂的笑容,他则越发显得冷漠。
而也是正因如此,兄妹两人的感情竟有些生疏,一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一个则是惧怕对方的威严,恶性循环。
直至他遇上姚莲娘,像是一朵开在他心头的莲花,清幽而美好。也正是因为她的美好,吸引着他不自觉的靠近,却又担心她因为自己的靠近而遭至厄运。这些年他的未婚妻们不是死就是伤,那些流言虽然不至于当面被人提起,但是谁又是聋子呢?他也私下找人查过,得到的消息都是出于意外,仿佛真是因为他的不祥……
他郁闷的走到房门前,叫人送茶进来。
片刻后,梳妆整齐的小翠端了茶和点心进来。秦清见来人是她,皱眉不悦道:“怎么是你?”
小翠暗暗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自镇定回答道:“远西脚崴了,所以奴婢……”
不等她话说完,秦清摆摆手道:“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小翠顿觉委屈,她自知地位卑微,也从不敢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想法。自家公子甚少归家,一年更是宠幸不了她几次。她也知道那些丫鬟婆子背地里没几个是不嘲笑她的,说她得不了大公子的青睐,说她迟早也是要出府的。
她能忍受这些人的恶言恶语,却不能忍受大公子连寝房的门都不让她进。这些日夜,她辗转反侧,每到大公子回府的时候,她都是衣着整齐的枯坐着,期望着他或许会有的召唤。今夜,是她难得的机会,她抓着了,她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守着豆大的油灯,痴痴的等待。
然而,事实上,她进门不过约莫,就被他赶出来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找户好人家。”她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沉而冷冽。
小翠认清事实,她最惶恐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被他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