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别无他法,七娘只得轻轻将手搭上他的肩。刚要用力,只觉脚踝疼得厉害,血又渗了些。
“啊!”七娘忍不住疼得大叫。
却见不远处花树间正行过一人,他闻声瞧了瞧,只往此处来。
待他渐近,二人终是看清,竟是陈酿!
他见七娘跌坐在地,忙趋步过去。
七娘可怜兮兮的,只红着眼看他。她的裙子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一条缝隙使整个人都显得狼狈。
“怎么回事?”陈酿蹲下身子,理了理七娘的鬓发。
七娘看向伤口,疼得厉害,她一时觉着委屈,只不住地流泪。
陈酿轻轻捧起她的小足,缠得极规整的小足,还不及他手掌大。那片鲜红晕开在绫丝袜上,显得触目惊心,像朵艳红的桃花。
他用身子遮住她的足,不叫绍玉看见,又轻手轻脚地脱下她的鞋袜。这可是男女大妨,极不知礼的事。
可七娘却安心得很,她面带羞涩,似乎伤口也不疼了,委屈也没了。
看她伤口,还好不深。陈酿一把撕下自己袍子的一角,替她包扎。
他低头,很是认真。阳光透过树叶映照出他的轮廓,那样温柔又叫人迷醉。棉布一圈一圈绕上她的脚踝,就像一个个锁住她的环。
她想,此生她是逃不开了。
七娘只呆愣地望着他,花树也不必了,诗歌也不必了,只要他在,一切便是好的。
“王小郎君,”陈酿一面打结一面道,“劳驾你去安排车马,我这就带她下山。”
绍玉有些犹疑,七娘遂急急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无法,只得去了,不时又回头看一眼那二人。
见王绍玉去了,陈酿又替她穿好鞋袜。忽一转头,只瞧见她裙上的裂缝。
他摇了摇头,脱下春日斗篷替她披上。她被裹得严严实实,正似上元那夜。
“总是让人操不尽的心!”陈酿又理了理她的步摇。
七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她忙羞得低下头,一面又忍不住偷瞧他。
她叹了口气,今日本特意打扮过,谁知一摔跤,所有的心意尽白费了。他眼里心里,只怕永远是那个最狼狈的自己!
陈酿忽转过身,背对她回头:
“上来吧。”
七娘一愣,只咬着唇偷笑。
听闻上元那夜,亦是陈酿背她回去的。可惜那夜她烂醉如泥,什么也不知晓。
她遂缓缓将手搂上他的颈,这才惊觉,他虽是个读书人,可男子的背,挺括坚实,总能使人安心。
七娘放肆地看着他,轻轻将头枕上他的背,又缓缓闭上眼,手臂不自觉地搂紧。
陈酿忽顿了顿,侧头瞧她,以为是睡着了。他笑了笑,只继续往山下去。
想来,他前阵子看了许多医书,不承想这第一回,便是用在了七娘身上。
今日,他本是与太学生们论道,只是想起有文章未作,遂先行了一步。
谁知遇着七娘这副模样!看她衣裙发髻,倒是精心装扮过了。想是那王三郎与她青梅竹马,故而她颇是上心。
陈酿蹙了蹙眉,从前总当她是个孩子,如今看来,她亦开始有女子的小心思了。
山林的小路总是格外静谧,大树参天,郁郁葱葱。两个渺小的身影行在山间,隔着枝桠,若隐若现。
七娘只将陈酿搂得更紧些,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有一瞬间,她只希望这条小路绵延千里,一世也走不完。
至张夫人庭院时,只隐约闻得屋内有鼓瑟之声,恍如仙音,美妙非常。从前郑明珍极善鼓瑟,如今少了她,也总有别的小娘子。七娘一时感慨,只叹了口气。
绍玉备下的车马已然在了,他靠在车窗边,只讪讪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