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何处得的。去年花朝小娘子带回来,便是枯萎,也舍不得丢。”
陈酿一愣,忽觉心中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一手撑着案角,深蹙眉头,眼圈霎时红了。
琳琅见他如此,自是不明所以。
她只试探道:
“陈先生?”
“或许,”陈酿强撑着说话,“我知她在何处。”
才说罢,陈酿便径直往马厩去。
他也不理上夜的家院,直牵出惯骑之马,扬鞭一挥,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嗖嗖掠过,染着深夜的寒气与湿气,猛叫人清醒。而此刻,陈酿心中别无他念,唯愿七娘平安。
他不觉想起她案头的玉兰,枯瘦可怜,不正是去年花朝,他在灵宝寺后山的瑟瑟亭,折与她的么?
那一瞬,陈酿只觉眼角有些湿。他摇摇头,却当是露水,风一吹,便由它散去。
灵宝寺后山春景极美,七娘年年清明去踏青,自然认得路。
只奈山路难行,她多是乘撵的。眼下她一人偷溜上山,便是不遇歹人,山路艰险,亦是危险重重。
陈酿心头如有千斤重负,更是打马急行。夜里安静,只闻得他疾驰的马蹄,渐行渐远,终不断绝。
陈酿刚走,谢府早已是炸开了锅。
一时间,不论主家丫头,仆妇小子,皆披衣而起,一片慌乱匆匆。
丫头们提着灯火穿行,四处奔走。有人相互撞上,或跌倒或踉跄,也不多言语,只忙着起身,又往别出去。
朱夫人急得在房中来回踱步,谢诜忙让管家带人四处去寻。
这样的事最是棘手,小娘子走失,本报不得官。若真遇上山贼歹人,事关闺誉,又如何敢张扬?
周夫人与钱氏正扶着老夫人来。
老夫人满面涕泗,蹒跚着进来,气得直拿起凤头拐杖,狠狠往地下杵。
“我的七娘!”老夫人哭喊,“你们快让知府出兵,将我的七娘寻回来!”
朱夫人心中亦着急,却只得安抚老夫人:
“母亲别急,已让人去寻了。她一介深闺小娘子,又不认路,想来走不远。”
“哼!”老夫人更是生气,“定是你们成**着七娘念书,这下好了,人亦逼走了!她一个小娘子,念不念书有甚么要紧?七娘若有个好歹,我拿你们做爷娘的试问!”
谢诜与朱夫人自不敢还嘴,只垂着头,一味说是。
周夫人见此,只劝道:
“母亲,大哥大嫂也不想的。如今寻着七娘最要紧。至于官兵……”
朱夫人直朝周夫人使眼色,纵使谢府有脸面去请,为着小娘子闺誉,也断不敢惊动官兵的。
周夫人如何不明白,她只沉默不语。
老夫人才骂了他们一通,唯今只剩伤心担忧。
她瞥他们一眼,冷言道: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算计些什么?怕她不能做王妃?不能嫁世家?你们只记住,七娘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老夫人从未说过这般重话,朱夫人心下一沉,只看了谢诜一眼,遂讪讪点头。
做王妃,嫁世家?谢诜亦沉了沉神色。自己分明做主让七娘与陈酿订亲,莫不是朱夫人另有算计?
那些道理,谢诜也同朱夫人讲过许多回。谢府已然一门荣光,难道她还不知足,想更上一层楼么!
上元节陛下赏的灯谜,谜底是个“和”字。那便是要他们君臣相和,不可太过张扬。若朱夫人还有那些算计,到底是将谢府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警示地瞪了朱夫人一眼,此时也不便再说什么。
却是谢菱与许道萍,闻着消息,也急忙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