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谢诜先开口了:
“没想到,是如此。”
谢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今日被一介白衣当面拒婚,不知该说他不识抬举,还是谢府自视甚高。
汴京世家,满门朱紫,自以为高不可攀,也总有人家看不上之处罢。
“大人,我,”陈酿想起七娘方才的模样,依旧蹙眉,“我有些担心蓼蓼。”
谢诜忽抬头看他,有些不解。陈酿此番拒婚,分明得罪谢诜,此时应在意的,不该是自己日后的仕途么?
况且,他已然拒婚,决绝毅然。这忽来的担心,又算是什么!
“酿儿,”谢诜又发出自嘲的笑,“老夫越发看不懂你了!”
陈酿心中多少有愧,也知谢诜疑虑。
他只道:
“左右,我还是她先生。”
“这先生,当不得一辈子。”谢诜道。
“是我对不住她。”
陈酿说罢,也不顾礼数,只兀自往七娘的院子去。
七娘自一回房,便趴在榻上默然垂泪。眼见着软枕已湿了半个,丫头们劝也无用,又不知因由,只得陪着她。
正有小丫头进屋通传,说陈先生求见。
丫头们只道七娘最听陈酿的话,像是得了个救世主。
环月只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快些请进来,小娘子正闹呢!”
七娘闻声,猛直起身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指着环月便道:
“谁敢放他进来,我便将谁赶出府去!”
思忆里,七娘还从未如此生气过。环月惊得忙打发小丫头走。
琳琅只劝道: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听陈先生的话么?”
七娘一面落泪,一面正色道:
“谁再与我提他,一并赶出府去!”
丫头们吓得面面相觑,自不敢放陈酿进来。她们几经商议,遂让琳琅去回话。
方至院门,只见陈酿面色亦不好。
她只道:
“陈先生,小娘子眼下不愿见你。想来她闹脾气呢,不如先生晚些时候再来?”
陈酿最知七娘的性子,也料到会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遂道:
“不妨事,我只在此处等着。她何时愿意见了,劳烦你再通传一声。”
琳琅一时颇是为难。都说七娘闹起脾气倔得很,这陈先生不动声色,倒是更倔!谁知七娘是否是跟他学的!
琳琅摇摇头,至七娘跟前,又回道:
“陈……不,他!他不走,说等小娘子愿意见了再见。”
七娘忽觉更委屈,心一狠,只道:
“那便别管他!”
丫头们无法,眼见七娘正气头上,也只得顺着她。
陈酿负手而立,一直在她院门站着,时有丫头斟茶递水,他也不喝,瞧着又有些像赌气。
便如此,他直从午后待至天黑,直至掌灯、熄灯,竟也不想着饮食,不想着春闱。
本当要如此立上一夜,谁知七娘院落中忽喧闹起来。熄灭的灯火重新亮起,丫头们胡乱裹上外衣四处奔走。
众人一副焦急模样,嘴里只惊慌喊着:
“七娘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