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陈酿更厉声了些。
便是史雄足以信任,他也断不会留七娘一人在此。
于旁人眼中,史雄他们是山贼。山贼们与小娘子独在一处,她还有何闺誉可言?到底,这才是对小娘子最要紧的事。
眼见着太阳要落山,明日便是春闱之期。此处离城中不近,再不做决断,只怕要耽搁了。
史雄自知陈酿的顾虑。
他一咬牙,一闭眼,只道:
“罢了!你们走吧!去寻谢家人,谢汾总不会当众阻挠!如此,小娘子闺誉可保,陈先生亦不负春闱。”
“可你……”七娘只惊诧地望着史雄。
他看了看眼前二人,又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番是我错抓了先生与小娘子,愧对大郎君在天之灵!一条贱命,早该丢在战场上,也罢!”
史雄身后几位汉子,听他如此言语,皆高声唤着“大哥”。到底曾经同生共死,纵使铁骨铮铮,亦忍不住落泪。
见他们这等义气,陈酿与七娘皆为之所动,断不可置他们于不顾。
陈酿拍了拍史雄的背:
“史大哥切莫如此说,总有法子的。”
下山的路,已被团团围住,谢府的人寻得他们,是迟早的事。
至于是春闱前,或是春闱后,自然是尽在二郎掌控之中。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陈酿忽道,“我昨夜出门,是因着七娘。谢二哥并非未卜先知,如何会让你们在此处伏击?”
况且,二郎与朱夫人若知陈酿拒婚之事,断不会再多此一举。
听陈酿提起拒婚之事,七娘的神色又黯淡下来。她别过头去,不愿叫人瞧见。
史雄兀自思索,只摇头道:
“此前谢汾与我们看过先生的画像,原是说的天亮人来。我们怕误了事,夜里便也等着。”
陈酿蹙眉,一时想不通原委。
史雄又道:
“本来也不曾在意,可先生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些。夜里天暗,兄弟们分辨许久,才知是你。又见谢小娘子在侧,恐她通风报信,节外生枝,故而一道抓了来。”
他的话调理分明,并无半分破绽,想来不是胡说。
或许,二郎还有别的计划。只是,昨日意料之外的事接踵而至,几番巧合遂凑到了一处。
陈酿默了半晌,思虑一番,似有话说。他一手在袖中握成拳头,只深蹙着眉,又缓缓松开。
七娘见他神情奇怪,也不知为何。
她轻扯他的袖子,有些担心:
“酿哥哥?”
陈酿此时方回神。只见七娘一双大眼澄澈,直望着他。
从昨夜至现下,发生了这么些事。可她看上去,却还是往日那个谢七娘。
那个不知世事,不懂人情的深闺贵女。似乎连他的那句“齐大非偶”,她也尽可以不计较。
“蓼蓼,”陈酿浅笑地看着她,“若史大哥他们出事,你会难过么?”
七娘无半丝犹豫,只点了点头。
“可他们抓了你。”陈酿道。
七娘看了史雄一眼,又看了看别的汉子。
她正色道:
“这是误会,他们并非故意。我想,大哥在天之灵,亦不希望他们有事。”
陈酿点了点头,颇觉欣慰。七娘是非分明,又有侠义之风,那些圣贤书,也总算没白读。
他笑了笑,只道:
“今年春闱,我便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