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嫂子,有劳你了!咱们煮茶玩吧!”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皆舒了一口气。
阿珠忙铺了竹簟与软垫,伺候七娘坐。琳琅亦拿出随身的茶匣子,摆弄起来。
匣子是蜀地慈竹所制,细小精巧,倒也五脏俱全。一应茶盏、茶海、茶匙……皆收纳其中,外出携带最是便宜。
环月亦打开自汴京带来的樟木小箱。其间一把红泥小炉,一个火折子,角落的锦帕里又包了几枚煮茶的银炭。
一切打点毕了,只见齐嫂子提了两大桶山泉水正来。她咧嘴笑着,做惯了农活,这两桶水也不大费力。
见她模样憨厚有趣,阿珠遂打趣道:
“齐嫂子好大的气力,依我看,比田间黄牛还厉害呢!”
齐嫂子憨笑起来,只当是夸自己。
她方得意道:
“珠娘子别看我是种花的,可干起活来,比男人自不差呢!”
还未说完,齐嫂子一把放下水桶,直向她们几个摊开手掌。
只见她接着道:
“就看我这一手的老茧,也知干活多麻利了!”
她又瞅了瞅七娘的手,几个丫头的手,撇嘴摇头道:
“似小娘子们这等细皮嫩肉的,可怎生做事?”
闻得此语,七娘她们手握团扇,皆掩面笑起来。眼看那双手又粗又笨,也不知有甚么好得意的?
阿珠捂着肚子,已是前仰后合,笑出泪来。
“不行了!不行了!”她抹一把泪,又直直摆手,“第一回听闻,七娘子的手,是做事来的!”
齐嫂子见她们笑,自己也跟着赔笑。
她又讨好道:
“自然了,我们山野村妇比不得小娘子们。自小养在高门大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琳琅捶了阿珠一下,笑嗔道:
“瞧你把齐嫂子吓的!人家只当咱们府上的丫头,皆是你这般咋呼模样!”
阿珠吐了吐舌头,又看向齐嫂子,却依旧止不住笑。
她方道:
“齐嫂子,对不住了!我这人没规没矩的,叫你老人家看笑话!”
齐嫂子连连摆手,只道不敢当。
琳琅笑着瞥阿珠一眼,无奈摇摇头,遂问道:
“说来,齐嫂子哪里来的水桶?不过咱们几人吃茶,也要不了这许多。”
齐嫂子朝不远处指了指。只见茅舍俨然,独独一间,像是归隐之所。
她方道:
“那处住着位老婆婆,平日不大出门,人却极是和气。这便是向她借的。”
七娘见那屋舍有趣,一时来了兴致,遂道:
“既是住着人家,午间必有炊烟。咱们别回去了,向她买几个熟菜,以山石为案几,过一回‘采菊东篱下’的日子,如何?”
琳琅有些为难,低声向七娘道:
“山野小食,恐不干净。”
七娘不以为意:
“一次何妨?”
阿珠亦随声附和,环月见七娘乐意,自不说什么。琳琅无法,也只得依了。
说来,她们从未这般用饭,哪有不好奇的?琳琅也不过是例行一问,她自己又何尝不愿一试。
转眼间,只见她已拿了银钱,正吩咐齐嫂子去办。至于主仆四人,一面吃茶,一面赏景,悠然自得,好不惬意。
齐嫂子自然欢喜应下。
小娘子们吃茶说话,虽银铃般地悦耳,可她们言语太过文雅,齐嫂子也听不大懂,坐在一处,便只管地难受。
况且,琳琅给的银子只有多的,待买了菜肴,自己还能昧下些,何乐而不为?
方至那处,齐嫂子如方才一般叩门。
待了半晌,开门的却是一书生模样的少年。只见他身着竹布直裰,长身玉立,一派俊逸风度却是难掩。
齐嫂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
只听他含笑道:
“敢问这位婶子,可是来寻朱婆婆的?”
齐嫂子直直看着他,忽而忆起,只猛一拍脑门。
可不是方才喂马吃水,谢小娘子急忙回避的小郎君么?年纪这般轻,真是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