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我问你,”她直指着绍玉,“若一直不得谢蓼的消息,你打算如何?”
“日复一日,总会有的!”绍玉脱口而出,全无犹疑之色。
“她有甚好的?得你这等念念不忘!”王夫人眼神似刀,直戳向绍玉心口。
她沉了沉气息,又道:
“你别忘了,当日……”
王夫人话才出口,又猛地咽了回去。
她谨慎地看了奶母一眼,摆手道:
“都下去吧!该是媃娘吃奶的时候了。”
那奶母虽不及汴京的周全,却也知个眉眼高低。她附身行过一礼,遂与丫头们出了内室。
王夫人看向绍玉,那副万事无关的神情,直教人生火。
她方接着道:
“你总说故友故友,当日,谢家将咱们逐出汴京之时,可曾念及故旧之谊?你心心念念的谢七娘,可为你有半分开脱?”
“那不与七娘相干!”绍玉忙辩解,“那些事,岂是她一介小娘子可左右的?”
“那又如何?”王夫人满脸嘲讽,“不过是一丘之貉!当年两党之争,触目惊心。你父亲便是再狠,也不过是教谢诜休沐赋闲。可谢氏倒好!”
她撑着案头起身,抬手指向四周,道:
“你睁眼看看,咱们眼下过的是甚么日子?这个黄州,你当真忍得么?”
四下看来,一应桌椅摆件,皆清简朴素得紧,丫头婆子也没个称心如意的!哪还有半分京城氏族的气派?
“母亲!这比谢家……”绍玉笔尖一酸,一时哽咽,“比七娘……是好太多了!”
“那是他们的报应!”王夫人咬牙道。
“但那与七娘无关!”绍玉直视王夫人,明知希望渺茫,却又尽力说服。
他记忆里的七娘,天真无邪,是不该为世事所染,亦不该为骂名所困的。
当年汴河渡头,她打马相送,那等情谊又岂能相忘?那时他说,要一直记着她。记住了,便忘不掉了。
王夫人见绍玉痴然模样,心中又气又心疼。她何尝不知,那些错处,是不该怪在小娘子身上?可儿子的模样,让她不得不对七娘生出几分厌恶!
她遂道:
“那些事,不与七娘相干。可三郎,七娘也不与你相干啊!”
绍玉闻言,蓦地一怔,转而却笑了起来。似乎母亲所言,不过是一个极不靠谱的笑话。
他只道:
“七娘怎能与我不相干?我们自小一处长大,她跟我比跟五郎还亲。纵使咱们与谢府结了怨,母亲说这话,未免太凉薄了些!”
王夫人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直觉着头疼。这孩子,劝也劝不听,骂也骂不醒,究竟该拿他如何是好?
还不待王夫人说话,绍玉又道:
“况且,咱们初来黄州之时,不是也与谢府结着怨么?那时,母亲怎不说这话?”
那时王家落魄,谢府如日中天。亏得有个谢蕖,才不至被谢家赶尽杀绝!加之绍玉与七娘相交甚深,谢府总会顾及几分薄面。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谢府众人被俘北上,生死难料,哪还有个归宋之期?王府尽可以放肆地宣泄,这些年的恨,这些年的委曲求全,皆不必再忍了!
还有一处,王府上下虽谪居黄州,好在人口齐全,也总算是因祸得福。
前日新皇登基,汴京官员俱被俘虏,正愁无可用之人。为撑起新廷,必重用老臣。
而绍玉之父,自是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