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忠沉声道:“林元景之子林冲,汴京赫赫有名的林二郎,且不说此人武艺高强,你去林元景府上带兵绑他,是要直接造反么?”
王继英双拳紧握,缓缓坐下。
王继忠却没有慌乱,仔细想了想,询问管家:“父亲近日来身体如何?”
管家先是微怔,然后反应过来:“阿郎的身体……确实有些不适!”
王继忠立刻对着弟弟道:“父亲病重,你去林府,将那位林二郎请来医治,如果途中遇到了其他人抢先,你拦住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王继英明白了,猛然起身,咧嘴狞笑道:“我是去尽孝,心情急切之下,发生些冲突,相信那些最重孝悌的士大夫们,也会捏着鼻子理解的!”
……
“这武夫竟然有一位在士林中颇具名望的儿子,而我还得求到对方身上……”
李清臣的长子李子京坐在马车里,往林府而去。
一路上,他努力将眼中的傲慢与不忿收敛,换上一副有求于人的表情。
不孝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韩嘉彦开口后,他立刻派人调查,确定了岁安医馆准备在大名府开设的消息,林二郎的名字也顺理成章地传入耳中。
身为知府之子,关于京师近来的风波,自然有所了解,只是李子京没有将那个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后起之秀,与之前被自己的父亲几句话就架了起来的武夫林元景联系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在京师闯下偌大的名声,居然毫不留恋,年后就来了大名府,只为了与家人团聚。
相比起来,自己的行为确实有几分不孝,汴京名医来此,在父亲病重的情况下,居然都没有发出过邀请,这要是传出去,文名岂不是大大的受损?
所以接下来见到林元景时,李子京准备将态度摆的很低,以晚辈之仪躬身为礼,表明“家父病重,身为人子,五内俱焚,幸闻二郎乃名满京师的神医,医者仁心,才冒昧登门,为家父医治”。
如果对方不应,他甚至能忍辱负重,拜倒下去,文人拜武夫,如此反差,只为了父亲的病情,传扬出去也是一番佳话,对方哪里还敢不成全自己一片孝心?
安排好接下来的邀请方式,李子京的心定了,等到马车停下,整了整衣冠,走了下去。
“唏律律——!”
可迎面见到的不是林元景,而是一群快马飞奔过来,为首的将领体格雄伟,壮如黑熊,身披甲胄,嘭的一声落下马来,溅起一片尘土,目光炯炯地瞪了过来。
李子京的脸色变了:“王都监?”
以韩王两家的争执,对方自然不希望看到李清臣的病情有丝毫好转,但这般大模大样的阻拦,对方未免太胆大包天了吧?
下一刻他就知道答案了,王继英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高喝道:“我父身体抱恙,卧榻不起,速速随我入府,请林神医回去为父亲治病!”
“无耻!是我父病重,快随我入府请林神医!”
李子京万万没想到这武夫居然也能如此卑鄙,眼见王继英大踏步地往林府内而去,尖叫一声,也往前冲去。
两人一起来到府门前,却见门口关闭,并未有人来迎接。
这并不奇怪,因为正常的步骤,他们需要先递上名帖,再安排具体的拜访时间,只是一来病情焦急,无法多等,二者也是骨子里并看不上这没什么根基的禁军指挥使,就借着孝心省去了这个环节。
此时李子京直接高呼道:“林指挥,林神医,开门啊!人命关天,快快开门啊!”
王继英最痛恨的就是文人这副趾高气昂的做派,往后退了几步,陡然前冲:“去你的吧!”
如果是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之下,王继英还要忌惮一二,但李子京虽然是李清臣的长子,却没有考中功名,也就是个统称秀才的读书人,他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个健步,狠狠撞在李子京身上。
本身的冲击力,再加上甲胄的撞击,让李子京本就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立刻飞了起来,直接栽倒在地不说,还向后打了两个滚,头砰的一下就撞在门边的石狮子上。
“啊—!”
急促的惨叫声后,这位知府之子张了张嘴,立刻晕了过去。
王继英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这般弱小,还想尽孝?”
跟随李子京来的护卫见了,则赤红了眼睛,扑了过来:“保护衙内!!”
“打!!”“给我上!!”
就在府外两伙孝子大打出手,府内正堂之中,林元景悠然品茶。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想要笑一笑,却又觉得不该笑出声,忍得挺辛苦。
“杀人啦!杀人啦!”
直到外面突然响起惨叫,林元景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漫步而出,发出诧异的声音:“诶呀呀呀,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