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倒美。
李彦绝不会娶相州韩氏这种盘根错节的大族女子,哪怕得了这种士族的相助,确实能降低不少造反的难度,他也不会选择。
正准备拒绝,却见一位侍从的身影急匆匆走来,来到韩嘉彦身边耳语了几句,这位刚刚还言笑晏晏的驸马顿时勃然变色:“岂有此理!”
李彦其实听得清清楚楚,但表面上还是要露出问询之意:“发生什么事了?”
韩嘉彦知道发生地点在林府门口,肯定是避不过这一位的,沉声道:“贤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激动……”
李彦半点都不激动,甚至还想笑。
当然,在世人看来,在别人家的府门前大打出手,是异常失礼的事情,更别提闹出人命,所以韩嘉彦是带着些安抚意味的:“这场血案累及林指挥,实在不该,可李衙内救父心切,还望贤侄理解!”
李彦点了点头,望向后宅:“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李知府的打击太大了!”
好消息:父亲醒了,坏消息:儿子没了,横批:还得吃席。
韩嘉彦道:“贤侄果然心善,可此事极其恶劣,李衙内那般纯孝之人,被那王都监活生生打死,这等狂悖之行,令人毛骨悚然!”
李彦道:“杀人者,当遵大宋律法处置!”
韩嘉彦叹了口气:“律法不外人情,贤侄恐怕不知这王氏势大,才敢如此嚣张跋扈,不然堂堂知府之子,岂会当众殒命,实在是触目惊心啊!”
李彦又转向后宅:“此事有李知府主持,定能将恶人绳之以法,就不知李知府的身体,还能否撑得住……”
韩嘉彦只能道:“贤侄医者仁心,李知府就拜托了!”
目送李彦离开,韩嘉彦位于原地喃喃低语:“此人确实不凡,王家之前抢夺了林元景剿灭邪教的功劳,他居然不趁机报复?”
他刚才诸多暗示,就是想将林元景绑入韩氏的阵营,虽然看不上那个武夫,但此人既有个好儿子,说不定未来能成为亲家,自是要给对方几分表现的机会。
不过从这位林二郎的态度来看,显然不愿意参与到这种纷争中,对此韩嘉彦有些失望,倒也有几分欣赏。
正如同对于李子京的死,他自然有着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因为以前没有正当的理由对付王氏,有些事情是文武之间默契的规则,不太好当成把柄拿人,而现在对方打死了一位衙内,以朝廷律法压制,就是堂堂正正。
一旦这位兵马都监入狱,真定王氏的气焰被扑灭,其他武人自然乖乖臣服,整个河北乃至山东境内的商路,都能被韩氏所夺。
等有了商丘行会那般的大商会,将来无论是青苗贷的冲击,还是新旧党派的争夺,韩氏都能屹立不倒,再发展下去,甚至能重现前朝高门的几分风光!
真要如此,他们这代中兴家族的人,就无遗憾了!
……
“你昏头了!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王府之内,王继英跪在地上,挨着兄长劈头盖脸的怒骂,不敢应声。
王继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在他面前戳来戳去:“让你剿匪,出去那么久,死伤那么多士卒,还跑了贼首,对付个早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衙内,你倒是直接把人杀了!就你这般只能窝里横的能耐,还想去与契丹开战?”
实际上这两者还真有联系,正因为在匪贼身上的失利,让王继英憋着一肚子火,他才会下那般重的手,此时心中也是后悔,相当的后悔:“兄长,事已至此,该怎么办?我不想刺了金印,发配外州啊!”
王继忠走来走去,发怒之际,也在全力思索着对策:“李子京再怎么无用,也是一任知府之子,又有那么多人所见,你这杀人之罪肯定是免不了了,现在所要考虑的,到底是留是走?”
王继英既不想留,也不愿意就此亡命天涯,颤声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王继忠怒声道:“其他能有什么法子?难道你能将杀人罪责推到丁润头上?还是辽人现在就打过来了?”
王继英低低地道:“能否用手中的那些罪证,换韩氏放过我一马?”
王继忠刚刚还真的有过这份考虑,轻轻叹了口:“如果死的是韩氏子,这等大族还真有可能顾全大局,但现在死的是李清臣的儿子,刚刚我收到消息,他被那个林冲治了后,还真的苏醒过来,你觉得李清臣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会放过你这杀子仇人?”
王继英垂下了头,目露绝望。
王继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道:“你的获罪刺配是避免不了了,但这也或许是一个转机,让军中乱起来,一方面是向朝廷展示我们王氏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让他们发现,韩氏在河北一家独大,到时候自然会有言官攻讦,我们再趁机造势……”
王继英如丧考妣,因为他听出,自己的兄长所考虑已经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家族的盛衰。
这代表着无论如何,他都将被放弃,甚至想要独自逃跑,外面的亲卫都会掉头将他拿住,扭送进衙门。
“为了家族,你当忍辱负重,静待时机,将来河北之地到底何人作主,还犹未可知!”
兄弟之间确实了解,王继忠做出最后的安抚后,唤来亲卫,冷冷地吩咐:
“带他下去,严加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