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官家洞烛先机,立国时就建了兵部、枢密院和总帅部三级兵制,分别主持训练营、警军、卫军、镖局和殖民地之军。只是将这些兵员汇聚起来,一国就有二十万能战之军,年前又订立《兵备法》,把训练营散为古时的征发之制,不计财税供养,要照着咱们兵备司这般动员下去,到年底能汇出百万大军!”
“问题就在这财税供养了,幸亏官家早有所备,留下了两千万预算额和五百万实银,不然咱们还没办法动得这么利索。前日东西两院批了军债转股,官家的预算才有了实银托底,否则这一仗还不知怎么打下去。”
“银子足了,才会八面出击嘛,如果东西两院扯皮,这银子没着落,八面出击恐怕就只有两面出击了。”
“光银子也不够啊,不仅得靠咱们动员官兵,组织师营,军械司也得有足够的库存武装官兵,瞧军械司那帮人,也不比咱们轻松,早前是满地乱窜地核查各地的军械库,一发炮弹,一斤火药都不放过。可现在又跟咱们一样,被如山的军械压住,就忙着调度来往了。前几年佛山制造局可没歇息,火枪大炮闷着头地造,现在正派上用场。”
长官说话了,下属们才纷纷开口,这些人竟是枢密院兵备司的官员,他们负责调遣和组织国中后备兵员,一国八面大战,最忙的就是他们了。
兵备司郎中是王久,老凤田村人,一般人并不清楚他的背景,他其实也算是李肆的弟子,百花楼第一代楼主,死在雍正手下的王思莲就是他的母亲。
说到忙累,王久摇头道:“我们这点忙累还不算什么,眼下这一国最忙的是神通局里我那些师兄师弟。他们帮着后勤司打理辎重补给,如山的货物,得分发到各地,不能说一丝不差,怎么也要确保一厘不差,据说他们是一日换一副算盘,更没有神仙时间出来纳凉喘气……”
王久也是神通局里出来的,对组织运筹尤为精通,这也是他年纪轻轻就管一司的资本。
正说话间,就听靠江一侧响起如潮呼喊:“轮船!轮船来了!”
珠江上,一艘巨大的江船慢吞吞地顺流而下,船上既没有风帆,两侧也没有撸桨。船身两侧是两个大轮子,如宋时的车船一般,呼呼转着,搅起洁白水浪,而船中央还竖着一个烟囱,喷吐着浓浓黑烟。
船舷两侧站满了红衣身影,该是要出战南洋的红衣兵,两岸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即便是那些争吵的读书人,也都振臂呐喊,战争究竟给百姓带来的是苦还是乐,这事并不清楚,可为这一战而流血牺牲的,终究是武人,是这些红衣官兵,是他们在守护这一国,为这一国争利。
“加油!”
“万胜!”
民众的呼喊传入耳中,船上的官兵挥臂还礼,脸上原本的灰败蜡黄之色也渐渐被红晕驱散。
“总算要换船了,这该死的轮船,这辈子绝对不乘了!”
轮船靠上青浦港码头,陆军新编第九师一百营前翼翼长侯全两脚发软地上了岸,嘴里还这么唠叨着。他都这样了,部下们更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下船就恨不得摊倒在地上。
“整队!整队!看看你们这些软脚虾,你们配穿这身红衣吗!?你们的官长呢!?就这混帐模样,你们去南洋是杀敌呢还是铺路的?”
码头派驻有总帅部的调度官,见这些兵站都站不稳,顿时发了火。
“长官!这轮船一路抖个不停,把兄弟们的胆汁都抖出来了,现在还能站着,职下觉得已经不错了。”
侯全挺胸昂首,向这个外朗将调度官申辩着。
“已经不错了?这船抖点又怎么了?战场上地还抖呢,是不是觉得只要能站着,敌人就会自尽!?别老找理由!”
调度官当然不愿在这个校尉翼长面前失了威严,挥着马鞭继续训斥,侯全脸色又青又白,苦不堪言地受着训,当调度官训斥够了,挥鞭示意谈话结束时,侯全觉得自己已经打赢了一场战争。
“他们也真是点背,搭上了这破船……”
看看那艘此刻已歇火停烟的轮船,调度官怜悯地摇摇头。蒸汽机已经用在了船上,将宋时的车船概念套上,就有了这明轮船。可惜的是,还有太多技术问题没有解决,比如船身的震动,比如还没研究出蒸汽回路,锅炉只能不断补充水,没办法出海,所以这艘船依旧只是试验性质,在江河里跑跑。眼下调度兵员物资,什么船都得用上,谁搭上这船,就只能自认倒霉。
侯全带着这一翼三百多人,顺着路牌指引,向青浦广场的集结地走去。此时的青浦码头已经成了大军营,火红的军衣几乎遮蔽了灰白地面,来来往往的官兵成千上万,他们这一翼人马进去,就如小溪汇入了海洋一般,没起一点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