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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章 满清九旗
将近八月下旬,北京城原本就诡异莫明的风向骤然狂卷,置身事外的看客都晕头涨脑,不辨东西。
依旧是烈日当空,一群破落旗人正凑在皇城根下,争得面红耳赤,一些人道:“三阿哥赢了!”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康亲王崇安、马齐等人因慢待太上皇,暂停议政之责,在家反省。皇帝认为,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协办总理事务处并立,致政务不畅,并为总理事务处,委徇亲王允禵、庄亲王允禄、显亲王衍璜和平郡王福彭四人为新的总理大臣,新晋礼部侍郎吴襄、内务府总管海望等人任协办大臣。
在此变动中,四皇子弘历因“行为不谨”削宗籍,下狱待审。据说是上月太上皇病重时自编下毒案,构陷新君。
另一些人嗤笑:“从哪里听来的野路子消息,是四阿哥翻盘了!”
依他们所知,平郡王福彭、显亲王衍璜和庄亲王允禄等人因慢待太上皇,暂停议政之责,在家反省。新君哀痛过度,身体不适,国政由徇亲王和四皇子弘历并摄。摄政王大臣会议和协办总理事务处权责移回军机处。
“三阿哥稳坐龙椅,怎可能翻得了他的盘!?这不是造反么?”
“那帮王爷已经在承德造过一次反了,四阿哥怎么不能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
吵得太入神,这帮人连大队兵马开进都没察觉,等到被围起来,才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是旗人还是汉人?”
“是满旗还是汉旗?”
“哪个旗的!?”
军将厉声喝问,这帮旗人脑子灵活,到嘴的答案也吞回了肚子,重新揉了一遍。
“我们、我们是镶红旗的,镶红旗!”
两面消息抵触,有一桩细节却颇为玩味,徇亲王允禵两面都在担纲,而他刚受领了镶红旗的若干佐领。
现在的形势是三阿哥,光绪皇帝弘时是一党,四阿哥弘历,原本的储君是一党,两党似乎正面干了起来,还各自拉扯了一帮宗亲重臣,这已不是什么满汉之争,根本就是皇权之争。
这帮旗人不清楚军兵的来路,拼命骑墙,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堵厚厚实实的墙。
“滑头!老子还想入镶红旗呢!”
军将嘟囔着,最终没再为难他们,破落旗人们惶惶如败家之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北京城已寒风凛冽,再不敢在外晃荡。
八月十八日,对小民来说,还没感觉太乱,就是穿着各色号褂的兵丁来来回回。而以紫禁城为中心,血色正渐渐弥漫开。
城南大道上,一拨人马护着一辆马车急急而行。马车里,弘历担忧地问:“茹喜她们……”
对面傅清点头道:“即便没咱们护着,还有十四爷呢,她可是南北议和的关键人物。”
弘历叹道:“就该听她的,咱们竟比一个妇人还要妇人之仁。”
傅清苦笑:“谁知道皇上……三阿哥,下手这般狠厉呢。”
傅清身边是刘统勋,他插嘴道:“王爷心怀大仁,必有大福!”
弘时推行“满州新政”的决心非常大,福彭、衍璜等激进派宗亲重臣都站在了弘时一边,连允禄等中立派也倾向新政,准备以破釜沉舟的姿态,跟南蛮死拼到底。即便允禵极力糅合,议政王大臣会议和总理事务处还是没能维持住局面,没几天就分崩离析。
徐元梦、蔡世远和傅清、刘统勋等人决意扶持弘历,而有茹喜所保的南北和议前景,康亲王崇安等宗亲也痛定思痛,点头默许。张廷玉蒋廷锡等汉臣也视若无睹,任其借部堂便利行事。
想着朝局经不起折腾,满人更不能内斗得太血腥,徐元梦等人筹划了一整套方案。核心是囚禁弘时,以“病退”的名义体面下台。而弘历作为摄政监国,稳定局势后再登基。
可没想到,弘时那一派也早存了清理新政反对派的决心,而且没什么密谋,直愣愣地挥刀砍了过来。不是允禵事先警告,弘历这颗脑袋已经掉了下来。
福彭掌握了西山大营的留守人马和九门提督的护军营,衍璜直入丰台大营,以君臣大义和满人命运镇住了同情弘历的各部统领。兵权在握,当弘历这一派还在朝堂和紫禁城下力气的时候,弘时的大军已经入了城,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怀着极度愤怒和无尽恐惧,弘历由傅清和刘统勋等人护送,仓皇出了北京城,朝天津奔去。塘沽总兵和天津知府都是雍正简拔起来的,应该还靠得住。
弘历的马车奔在前,另一辆马车在十多里外的后方向南急驰,马车后面还有数十骑兵追着,张弓搭箭,不断弹弦。
马车里啊地一声惨叫,李莲英一手捂住屁股,血水自袍摆不停地流着,身子却半分不闪。
茹喜含泪道:“小李子,难为你这般忠心了,以后有我们姐妹的富贵,断少不了你的!”
李莲英身子再一抖,脸肉也拧成了麻花,想是又中了一箭,他呻吟道:“奴才这辈子都是服侍主子的,奴才不在乎什么富贵……”
茹安挺着大肚子,就一直哭着,茹喜恨声道:“今天若是逃不过这一难,都是那弘历害的!雍王爷……万岁爷,你生儿子,怎么把大决心跟猪脑子生到了一起,又把玲珑脑子跟豆腐心拼到了一起!?”
茹安抽泣道:“姐姐不是念叨着,万岁爷本就是大决心加猪脑子么?”
茹喜纠结地叹道:“错了,万岁爷是大决心和玲珑脑子,可惜满人里就没几个不是猪脑子加豆腐心的!万岁爷败就败在没有眼力价,看不清满人心思!”
李莲英叫着痛,还有功夫插嘴,“主子之前也说过啊,坐上那龙椅的主子,眼力价都不怎么好。”
马蹄声渐远,不知为什么,追兵停了下来。众人长出一口气,茹喜也有了余裕琢磨大局:“是啊,只要坐上了龙椅,就得先盯住自己的屁股,瞧弘时急成这样,他过河不是在拆桥,是在烧桥!还不知道北京城里到底乱成了什么模样。”
北京城里,看上去不乱,也就是大街小巷上民人少一些,兵丁多一些,可在无数宅院里,一颗颗人头翻滚落地,血水一摊摊汇聚。
“我是图里琛,是二品大臣,不经大理寺审定,皇上也不能杀我!你们这是矫旨!”
一座宅邸里,被一帮兵丁压着的老臣还不清楚状况,怒声咆哮着。
歪眉斜眼的头目不耐烦地道:“咱们替皇上办事,不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么,你还瓜噪什么?图里琛……爷我还裆里深呢,赶紧的!咱们还有好几家要办!这老头家里真没什么油水,也没养出顺眼的闺女。”
图里琛喊道:“我是正黄旗的,我是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