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容年羹尧和满清扎根朝鲜,害处还是太多,陛下难道就别无他策么?”
“效仿当年处置日本那般,遣一舰队,送通事上岸,订立条约·让朝鲜转尊我英华,这该容易!”
“正该如此!朝鲜乃我华夏天命之藩,归在近三服里,绝不容与满清沆瀣一气!”
屈承朔犹自不甘,翰林院的“王道社”成员也扯起了嗓子,王道社的眼光从来都盯着华夏之外·虽然最近因安南之变,正为安南在外六服里的地位该怎么变动而争论不休,可朝鲜是他们绝不愿松手的近三服对象。
“我看啊,还是仿照南洋公司例,让北洋公司去整治朝鲜好了。”
范晋来了这么一句,却遭来众人汹涌反驳。南洋满是夷狄,自然可以容商人肆掠。朝鲜是心慕中华,鄙夷满鞑之国。推着那帮商人去祸乱朝鲜,到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把朝鲜推进满清或者年羹尧的怀抱。
论人心的都是英儒派,而王道社和务实的道党中人却认为,朝鲜之利还不怎么显得出来,朝鲜也就是人参和稻米值得一提,别无长物。北洋公司不仅无心入朝鲜,还会引得朝鲜忌惮,认为英华将其当作南洋诸国那般处置。
李肆同情地看了看范晋,这次是范晋跳出来帮他背黑锅了,北洋公司几乎就是他这皇帝的私人公司,主业是吕宋、琉球到日本萨摩藩的海路贸易。朝鲜在这条线路的末端,利润太薄,公司也无意插手,都是日本和朝鲜在运作。
“北洋公司就不动了,容愿意去朝鲜寻利的商人自己鼓捣吧,等他们撬开了朝鲜的口子,朝廷再相机而动。在朝鲜未主动联络我英华之前,不派通事,不遣舰队。”
李肆定了调子,各方思忖,都觉能够接受。既想把朝鲜拉过来,就必须投入。可现在一国没有余力投入,驱策北洋公司这种级别的猛兽吧,敌意太浓,而且朝鲜又不像南洋,有那么大的利益摆在明处,招不来多少商人聚力。
如果有商人愿意自己出钱出力去撬门,那是再好不过。在此之前,朝廷自不能先遣使去朝鲜,免得双方关系定了调,限制住商人运作的空间。而且朝鲜内部还没多少支持英华的力量,现在遣使过去,多半是送脸上门。
“真不知道,会有谁盯住了朝鲜……”
汤右曾等人还颇为不解,看皇帝这态度,心中显已有了底,可这趟生意,不仅要搅动朝鲜局势,还要跟年羹尧乃至满清为敌,什么样的商人才会有这样的魄力?
“是有本事主掌一洋事务,却被朝堂推出门外的人。”
李肆若有所指地道,范四海原本是他看中之人,想用此人打理枢密院南洋事务,却遭政事堂群起反对。毕竟此人惹起过人心动荡,用他会损朝廷颜面,李肆也不得不从善如流,放范四海继续在江湖翻腾。
汤右曾不知道是没想起,还是装作没想起,还是一副疑惑模样:“商人逐利,朝鲜能有什么利?”
李肆耸肩,朝鲜是有利,但散于各处,还不知范四海能找到哪一桩利。
政事堂听政会结束,李肆上了马车,随手拆开一个小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宽度长度跟中指差不多的玩意,叼在嘴上,再刺啦划燃一根火柴…···
白烟升起,李肆吞云吐雾,品尝着阔别十八年的香烟味道。
自万历年间,美洲烟草传入,中国烟草业就渐渐发展起来。前世李肆也算半个瘾君子,但这个时代的烟叶还多以黄花烟为主,加工方式也是晾晒,出来的水旱嚼烟都是那种味道浓烈,烟碱含量奇高的东西,李肆根本没办法适应。
这么多年下来,李肆早已对香烟没什么兴趣,可烟草行业他却不愿回避。烟草种植可以养活贫瘠山地的农民,流通和销售也能为一国贡献惊人赋税,虽有烟瘾之害,却跟鸦片不同,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通过太平洋公司,跟西班牙人交流沟通,从北美引进了适合烘烤工艺的烟草品种,在云南、广西和贵州一带试种。几年下来已扩展到上万亩,所产烟草也行销两广和南洋。
但李肆依旧不满意,烟草加工还是人工方式,出来的烟叶只适合烟斗,而且价格还不低,不是一般平民消费得起的。
在他的推动下,蒸汽机和生产线渐渐进入到烟草工艺的各个环节,烟叶烘烤、烟丝切割和裹烟分装也由机器代替了人力,现在他抽的就是云烟公司最新出品的“机烟”,还取了个“云罗香”的品牌雅名。
一盒二十支,市面售价三十文,还是太贵。因为销量还不够大,必须提高售价,否则难以维持生产,但相信这玩意会很快冲刷掉老式烟草,销量成倍增长。
云雾之间,李肆忽然想起前明崇祯年间的事,那时烟草正在中国广泛传开,据说因为有人将鸦片混在烟草里吸食,造出不少烟鬼,所以崇祯皇帝下了禁烟令。结果人们没法吸烟了,干脆直接吸纯的鸦片。
想到鸦片,李肆打了个哆嗦,南洋公司也建有鸦片种植园,说是药用,规模也不大,但这都是面上的,实情到底如何呢?
龙门福建会馆,范四海笑得有些狰狞:“要撬开朝鲜之门,就得用非凡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