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心性还是有些浮躁啊。”
“这怎么叫浮躁呢?就是这气魄,才能居国啊。”
“果然是贵妃所出……”
目送李克载离去,几位重臣各有感慨。
萧胜道:“心高志远,却又能虚心求教,陛下也该定下来了。”
众人嗯咳一阵,都避开了这个话题。萧胜说得很直接,是觉得太子该定下来了,而人选就是大皇子。
此时皇子们年岁已长。朝野都觉得应该直面储位问题了。
按理说,太子之位不该有太大争议。尽管皇帝当年“胡作非为”,把皇后的位置让给了天道,可严贵妃隐然高过贤淑慧德四妃。不后而后,同时李克载又是大皇子,从小到大,除了承自母亲的一份执倔外,品行上也没什么大毛病,不管从哪一面说,李克载都该是太子。
要命的是,就因为皇帝不立后这“胡作非为”,“立嫡”这个传位原则没了根基。使得“立长”和“立贤”两论兴起。很多人认为李克载既是长,又有贤,储位非他莫属,但也无碍其他人认为,既能谈“立贤”,就该多比比。所谓近墨者黑,大皇子被心性顽劣的曦公主带成了什么样子。大家有目共睹,就该考虑考虑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当然,坚持“立贤”之人又有争论,拥护二皇子和拥护五皇子的各成一派。争论背后,自然是大家对皇帝所立国体是否能行于二世的担忧,大皇子为军方拥戴,他日上位,前景不明。而二皇子李克铭是朱贤妃所出。支持者多是英儒,五皇子是关慧妃所出,支持者都是勋旧老人一派。
若是放在旧时,这几派之争怕已各结成集团,从朝堂到地方都明争暗斗起来,甚至还会演化到生死之争。可英华一国的国体下。中央和地方相互分权,两院又分朝廷之权,政事堂又分皇帝之权,层层消解,储位虽有争论,却是平淡得多。
只是他人自没什么忌讳,而在场众人都是重臣,储位关系国本,大家都不愿轻易开口,附和或是反驳萧胜。
被大家冷落,萧胜也不在意,耸肩笑笑,心说这储位就如英华国体,除非有人翻了天,否则怎么也难爆出冷来。
置政厅里,李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隐生感慨,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啊,自己再非楞头小子,而这几年呕心沥血,婆娘们有时都能从自己脑袋上找出白头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一下帝王的清闲时日,来个圣道下……不,上江南呢。
“陛下,诸公都已到了……”
秘书监杨适轻声提醒着,他也感受到了李肆的心绪,可他的心绪却发散到了迥然相异的方向。十多年前,他还在李庄的义学里读书拨算盘,那时想的就是成年后得份好工作,供养辛劳半辈子的父母。而现在,他却跟随在皇帝身边,眼见着一国拔地而起,欣欣向荣,他就觉得自己的忙碌操劳格外有意义,哪一天清闲了,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帝不忙碌,秘书自然清闲,李肆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位老文书脑子转着的是“皇帝最好如牛如马,天天连轴转”的“恶毒”念头,他嗯了一声,步出偏厅,迎接他的是数十位重臣深深长拜,齐声长呼:“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定后,李肆挥袖平身,然后脸上绽开笑意,众臣分坐厅中后,也都呵呵轻笑。
圣道十五年元宵后,第一场御前政务会议,洋溢着满满的喜气。
李肆道:“范次辅开渠在前,刘总管耕耘在后,两位居功至伟,吏部一并议叙彰功!”
范晋和刘兴纯起身再拜,一脸欣慰,众人也都鼓掌相贺。
李肆再道:“江南事济,虽根底相融还需时日,但我英华总算能放眼于外了……”
额济纳和剧延堡之战虽得大胜,但让君臣喜气洋洋的却是另一桩事,那就是江南终于不再是包袱了,至少财政上不是了。
计司年底所作的浙江、江苏、安徽三省国税盘点,在前日得到确认,圣道十四年,三省公司税、金融税以及关税等国税总额已超八百万两,比圣道十三年增长了一倍,今年增速虽然放缓,但怎么也会超一千万两。而中央在江南漕运等项补贴上的投入是五百万两,现在是收大于支。
江南在财政上再不是负担,英华一国自然可以转头看向身外。
这进度比预估提前了两三年,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早前英华“殖民”江南时,已搞乱了江南原有布局,江南士林被一扫而空,大地主们也因前景黯淡而各投南北。长江大战时,又进一步砸烂了旧格局,而英华所建的新利益格局,又以扶持起来的商代为基础,早前在江南推行土地分家契税之策时,所受的阻力远小于两广福建之地,这就是明证。
有了良好的布局,以刘兴纯为首的江南行营,在行子上也颇为犀利。得了范晋的指点,行营尤为注重在江南均田。满清在江南的官田学田成了安定江南人心的绝佳资源,转佃为产的行动在江南争取了无数佃农的人心,同时族田分户之策被强硬执行,但有相争,行营都以归属不清而推着发卖,使得江南一境,往日那些拥有百顷田地的大地主们近乎绝迹。
一直压低粮价,同时压低田价,将尽可能多的佃农变为自耕农,使得江南资本不得不朝工商汇聚,这两年多里,江南百业兴旺,尤其是织造、染料、粮食加工业蓬勃而起,工商税和关税自然迅猛增长。
李肆定调,众人都纷纷踊跃发言,此次会议就是分蛋糕。之前是因江南拖着一国,诸多事务都因江南而延后,大家都掌着一摊事,自然要为自己主张事权。
<<草清>>看书啦 文字首发,欢迎读者登录 . 阅读全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