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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城东金口坝以北,本只是两层简朴小楼的建筑成为一片火红营帐的中心,这座名为青莲阁的建筑是纪念唐时李白兖州之居,圣道皇帝御驾亲征,将銮驾设在此处,自也成为北伐行营所在。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里驻辇,除了不愿扰民和便利安保之外,还在于这里是李肆所敬仰的诗仙李白居处,而金口坝还是李白与杜甫携手同游之地,金口坝下的泗水更牵起他的追思,当年就是在古名为肆水的北江畔,段老头为他改回本名,师徒俩的旷世之义由此而启。.
在这里,当年李白与杜甫的日月之会,泗水与肆水的南北相映,自己与段老头的师徒之缘,种种思绪混在一起,一种时空相融,古今乃至未来叠映的感觉激荡全身,让李肆本已依稀的异世自觉再度清灵。
日后国人关于圣道皇帝先祖猜测里,又多出了一项“李白后裔”,而当北伐行营撤离后,这里也成为兖州新的名迹,这就非李肆所能料了。就因在这青莲阁中,金口坝旁,泗水之畔,他意识到了要推动南北相融,还需要他以皇帝身份作得更多。
因此他听从了陈万策的建议,决定将北上之路改水为陆,第一站就是磁州。
四月二十六日,青莲阁下的北伐行营已人去帐空,还留守此处的陈万策与尚俊、徐灵胎又会面了。
“陈相,要治我们什么罪,就直白说吧,我们自己上书求罚,不必再劳烦陛下。”
“总舵主只是戏言,陈相别当真了,徐某是来拜谢陈相与同盟会方便,还及时让陛下出面,让陛下和国民能共得人心。”
尚俊和徐灵胎一红脸一白脸。就是来挤兑陈万策的,陈老匹夫,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同盟会是你用来收拾北方人心的。却没想到先坏了你对白莲宗的阴谋暗算。
陈万策倒不动气:“磁州之事已证,同盟会融南北人心为一体,又与我朝廷官民相济,有此预演,团结拳之乱指日可平,大计之下,些许枝节又有何碍?我倒要谢两位对南北事务总署的襄助。又怎会治什么罪呢?”
尚徐两人怔住,果然是老奸巨猾之辈啊……不过,陈万策能坦然承认自己小算盘落空,倒也真有宰相气度。
陈万策再道:“不过我已建言陛下,白莲宗要解散,核心信徒不仅要监视,还得分别安置,而那许圣姑……”
话语就此打住。看着陈万策脸上生起的一丝阴冷,两人同时微抽口凉气,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非要彻底解决掉白莲宗,而许圣姑更为他所不容。
“白莲宗之事,非涉陈某私心,而是南北相融,涉一国人心,两位既觉有失仁义,陈某愿闻高见。”
见两人不忍加不忿,陈万策逼了宫,尚俊和徐灵胎都踌躇起来。白莲宗出自白莲教,之前对外还披着闻香教的皮。即便化入天庙体系,天位之下供奉的还是无生老母,的确隐着偌大祸患。可要真如陈万策所主张那般,明里干不掉,再来暗的,总之要把许圣姑和核心信徒解决掉。又未免太过阴狠。
记起了天庙善宗里盘娘娘一脉的往事,徐灵胎张嘴就来:“不如就让陛下娶了许圣姑吧……”
咳咳……
噗……
陈万策差点内伤,正喝茶沉思的尚俊也喷了。
皇帝銮驾将至磁州,马车上,四娘正说到:“官家不若娶了那许圣姑罢?”
李肆又喷又咳……
陈万策的建言李肆听了进去,平定北方,收拾人心,虽可靠同盟会这样的民间力量,但国家不能退得太后面,对依旧满脑子深重皇权思想的北方民人来说,他这个皇帝更要站在前面,以他的皇权先将北方人心接入英华,之后再慢慢以国家和民间两面的力量,逐步浸染。
因此李肆决定亲往磁州,抚慰磁州民人,褒奖白莲宗和同盟会各方的义行,他的北伐行程也就由水改陆,自磁州北上,经顺德、赵州、正定、保定一路入北京城。
原本三娘要跟着来的,就为见见那位白莲宗许圣姑,搞明白跟当年在江南起事的白莲教圣姑米五娘有什么关联。可临行时,岭南的武道总盟也到了山东,正响应同盟会的号召,要自北方武林人士下手,实现南北相融。南北少林、武当、峨嵋等派武学传人正济济一堂,共商天下武林大会这桩大业,三娘这位武道总盟主只好忙那一摊去了,就支着四娘为代表,陪同李肆来磁州。
俩人正说到许圣姑的处置,早年经历过天主教衍变之事,李肆对白莲宗的隐患认识得更深,如何处置白莲宗,也的确让李肆有些头痛。陈万策曾直言为消后患,该用上非常手段。这个思路让李肆颇为感慨,他联想到了早前对朱一贵的处置,手段何尝不是一样?不过朱一贵是有取死之道,而许圣姑却是仁人,这个选项绝不会在他的清单里。
可许圣姑也必须有所处置,即便可容白莲宗,却不能再容一个圣姑。
四娘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德妃,当年的盘金玲,又何尝不是一位圣姑?这圣姑在哪呢?在李肆的后园里。
四娘不过脑子的就来了这么一句,李肆啼笑皆非,当国事是戏剧呢?靠征服女人而得天下,这是后宫争霸流,靠征服女人而治理天下是什么?他李肆要开后宫治国流的新路线么?这大英朝,要靠龙鞭耕耘大地来完成南北一统?
四娘没必要扯这么深,更为了哄四娘开心,李肆道:“别把我说得这般不堪,听说那许圣姑跟克曦一般年纪,我怎能作这等无德之事……”
话刚出口,就知不妙,果然,四娘嘿嘿冷笑:“官家啊,当年你瞅中洛姑娘时,也是人家能唤叔叔的年纪了,而马姑娘……比克曦还小呢。”
李肆想扇自己巴掌,嘴里还辩道:“怎能跟那事混为一谈呢。那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寻花问柳,不可能给名位的,而现在这事说的就是名位。
四娘当然清楚,正色再道:“洛姑娘马姑娘的事呢。娘娘说了,官家不能再继续苦人家,出了人命该怎么算?这两位姑娘也得进宫!”
李肆瞠目,听四娘继续道:“几位娘娘都议过了,官家要怎么着,娘娘们都管不着,也不忍心管。但官家得担起责任来!咱们女人最恨的就是有胆做没胆认的男人!官家要广揽天下秀色,作古时真正的皇帝,咱们姐妹也都没什么话,只是……官家要自个毁了不用太监的誓言,那也是官家你自己的事。千百佳丽挤在后园,出了让天下人笑话的祸事,也都是官家你惹出来的。”
李肆额头冒汗,暗道可真不能再随性而为了。嘴上依旧遮掩道:“别把我说成是荒淫好色的昏君。小香玉之事不就足证我不是那种人嘛……”
李香玉去年年底已嫁给她在讼师会中的师兄,李肆为示恩宠,给香玉加了郡主封号。自此他与小香玉的多年相处之情也终于转作父女师徒一般的名分。
李肆顺竿子往上爬,埋怨道:“之前你们唆弄着我迎小香玉入宫不成,现在又想塞个许圣姑,你们啊,是把我这个皇帝当女人的善堂使么?”
四娘认真道:“小香玉不一样,她是已生了心骨,自立自依,男人的事,自可只求纯粹。这许圣姑……论公,就觉得她像是整个北人。正需要咱们南人扶着,官家你就是南人之首,怎能推卸责任呢?论私,就像官家你担心那般,她若没归处,始终让人担忧。有了归处,更是忌讳,就如盘……萧娘娘那般归了官家你,岂不正好?”
李肆可不能跟她认真,敷衍道:“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就要我娶人家,就不怕委屈了我?”
四娘嗤道:“一个娇滴滴黄花大姑娘,要嫁你这大叔,人家怕还觉得委屈了呢。”
李肆抚须作严肃状:“老男人,有老男人的魅力。”
再看向年已三十多,风姿虽在,眼角已见皱纹的四娘,嘻皮笑脸道:“老婆子,也有老婆子的美……”